贺娉娉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她冷哼了声，怼回去，“我为什么要滚？只要一日没离婚，你就还是我的丈夫。这是你母亲的家，也就是我的婆家，婆家也是我的家。”
她伸手一指我的鼻尖说道：“要滚也是她滚才对。”
我无声地笑了笑，没说话。
这位千金大小姐因为从小生在福窝里，身边佣人成群，所有人都宠着她，顺着她，养成了她这种娇宠自负的性子。
这是优点，也是缺点。
往好听里说是自信，往难听里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贺娉娉看到我非但不滚，反而笑，越发生气了。
她走到我面前，伸手拽起我的衣领，“笑什么笑？你，带着你的私生女快点滚出这个家吧！”
迎迎以为她要欺负我，急忙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推她，边推边用哭腔说：“你不要动我妈妈，不许你打我妈妈！”
麟麟也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贺娉娉面前，伸手去推她，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地说：“贺阿姨，你要再对我妈出言不逊，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贺娉娉听到麟麟那样说他，顿时气得嘴唇发抖，“你这个小白眼狼，这些年我白疼你了。为了你我连孩子都不要，那么疼你，结果呢，你亲妈一来，你就认贼做母了！”
嗯，认贼做母。
一句话骂了两个人。
情商不高，骂人倒挺会骂的。
我懒得说话，只是微眯眼睛，静默地望着她。
我越是这样，反而越激怒了贺娉娉。
她怒道：“你哑巴了吗？还不带着你生的这群蠢货走？”
贺娉娉话音刚落，忽听“啪”的一声，脸上便挨了一个耳光。
江鹤棣不知何时走到她身侧，那耳光正是他打的。
江鹤棣轻易不打女人，除非被惹怒了。
贺娉娉捂着脸，不相信江鹤棣会打自己似的，嗫嚅道：“你，你居然敢打我？”
江鹤棣冷眉，反问：“你觉得我打你委屈了？”
“我没错，错的是你，还有她，他们！”她扬起手指，一一指向我和麟麟、迎迎。
迎迎窝在我怀里，小声问我：“妈妈，这阿姨为什么这么凶？”
我低声对迎迎说：“阿姨脾气不好，不用理她。”
江鹤棣拽起贺娉娉的手腕，朝门外推去，“快滚吧，我不要再看到你！”
“我不走！”贺娉娉执意不肯走，手指扳住门框不松手。
要是放在刚开始，何苓苓还会上前劝说几句，可现在，何苓苓只是抿着唇，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低头吃着菜，一言不发。
我也终于知道江鹤棣和贺娉娉结婚三四年了，可江鹤棣却一个人住在棣园了，并不单单是因为我。
还因为贺娉娉这张嘴和这副脾气，没有几个男人能受得了，除非那种小男人，或者十分爱她的人。
像江鹤棣这种从小桀骜高冷的性子，只有别人去逢迎他的份，他哪里肯去屈就贺娉娉？
何苓苓大约也觉得闹得不太好看，对江鹤棣说道：“棣儿，让贺小姐先吃了饭再说吧。”
江鹤棣大概也懒得理会贺娉娉了，松开她的手腕，返回原位。
贺娉娉冷哼了声，走到座位上坐下。
这时有佣人推着庆功宴要喝的香槟酒，和庆功用的蛋糕走进来。
可我们却再也没有了原本的兴致。
好好的一顿庆功宴，因为贺娉娉的到来，被搅得一塌糊涂。
贺娉娉大约也闹累了，原先埋在心底的怨气和戾气也发泄出来了。
挨了一巴掌后，老老实实地吃起饭来。
大家见她终于消停了，也纷纷埋头吃饭，毕竟已经过了饭点，都饿了。
开好的香槟却没人喝了，蛋糕也没人吃了。
只有迎迎年纪尚小，无法体会大人之间的微妙情绪，闹着吃了一小块。
草草吃过饭后，我和吴嫂带着麟麟和迎迎回房。
江鹤棣也没好好吃，简单吃了点上楼了。
至于贺娉娉，没人理她。
同吴嫂一起给迎迎洗好澡后，我因为有工作上的事要给南城那边的同事打电话处理，就让吴嫂先带她回屋先睡了。
迎迎从小就是，要么跟我一起睡，要么跟吴嫂睡，我们俩谁陪她睡都行。
忙好后，我返回卧室，看到江鹤棣正坐在飘窗前，盯着电脑屏幕察看江氏集团的股票行情。
我对江鹤棣说：“我去找何阿姨再要一间房住吧，万一被贺小姐看到你和我同住一间房，估计又要闹个没完。”
江鹤棣冷笑一声，“为什么要怕她？”
“你和她毕竟是夫妻，哪怕只是名义上的，你们也是夫妻，是受法律保护的。”
江鹤棣走过来，握住我的手，俊美无铸的脸上闪过一丝动容。
他垂下眼帘，浓密睫毛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声线低沉地说：“你也知道的，我和她的婚姻，从一开始就不是我的本义，是我父亲。很早前我就想和她离婚，是我父亲一直不同意。之前我让你等，是想等到我执掌江氏集团时，自会还你一个公道，可你始终不肯信我。”
江鹤棣难得这么般推心置腹地对我说这么多。
不是不信他，而是对自己没信心。
包括现在，就因为少了一纸证书，总觉得自己理不直气不壮的。
哪怕我明知他深爱着我，也深爱着我生的一对子女，却依旧没有底气。
我现在也终于能理解唐娆娆当初为什么那么恐慌了，恐慌得一度要杀死我。
因为没有底气，只有我彻底消失了，她才能安心。
我现在就是那种感觉，恐慌，没有底气，总觉得心慌意乱的。
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
我找到何苓苓重新要了间房睡，睡到麟麟房间的隔壁。
至于贺娉娉，何苓苓安排她到三楼客房去睡了。
洗过澡后，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很多，关于未来，关于江鹤棣，关于孩子们。
越想越睡不着，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忽然听到吴嫂在外面尖声惊叫，“迎迎不见了，快来人啊，迎迎不见了！”
我慌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鞋也没穿就朝外门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