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烟洲的话说得不算客气。
贺青裴怔了片刻，看向我眸光温润，话却是对楚烟洲说的，“鸢鸢上大一时，我就认识她了。当时新生入学，人山人海，可我一眼就看到了她，其他人瞬间变成了灰色背景。那年的她年轻稚嫩，一身白衣像落入凡间的精灵。那时我就暗暗对自己说，这就是我要找的女孩。”
说到这里，贺青裴微微一笑对我说：“不好意思，未经允许就擅自喜欢你。”
眼神真诚，明净得像有万千星辰在闪烁。
我垂下眉默不作声，心情却跌宕不平。
上大一时，我差不多十七周岁，九年前。
在这个什么都匆匆的时代，一个男人能喜欢一个女人九年，可以说相当不易了。
楚烟洲眸色凉了凉，并未说话。
贺青裴继续说：“可惜鸢鸢总是一副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那时的我年轻，脸皮薄，怕被拒绝。等我终于鼓足勇气想向她告白时，却得知她要结婚了。直到今年再次重逢，我告诉自己，已经错过她那么久了，以后不能再错过了。人生能有几个九年？”
说完他握紧我的手。
因为太过用力，捏得我手指骨节生疼。
面对贺青裴的告白，我内心惶恐，有片刻不安。
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了。
我没想到贺青裴居然对我青睐这么长时间了。
更没想到他这样的校草人物，会暗中喜欢我九年。
毕竟上大学时，他身边不乏追求他的姑娘。
我性格一向内向，不爱说话，看在外人眼里，会觉得我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
倘若那时贺青裴再主动一些，说不定我就不会和江鹤棣发生这么纠结的感情了。
会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每天上班，下班，照顾孩子。
为房贷和柴米油盐担忧。
日子过得平凡琐碎，却温暖。
不过，即使那时贺青裴主动追求我的话，我也不会和他在一起吧。
毕竟那时的我，心里一直爱慕着救我出水的那个白衣少年，也就是和江鹤棣长得一模一样的何深霖。
楚烟洲声音凉凉地对贺青裴说：“希望你说话算话，不要辜负鸢鸢，否则我第一个不会饶了你！”
楚烟洲待人一向温和，今晚不知为何总是针对贺青裴。
好在贺青裴并不觉得难堪，声音坚定地回道：“好。”
说完他看向我，“我会好好照顾鸢鸢和迎迎的，把迎迎视为亲生。”
楚烟洲又问：“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我怔住了，急忙对楚烟洲说：“烟洲，你为什么问这个？”
我从来没想到会和贺青裴结婚。
只是觉得累的时候，孤单的时候，身边有这么个人陪着我，挺好的。
至于结婚，我真是怕了。
贺青裴大约看出我内心的不安，把我两只手都握在他的手心里，微微笑了笑，对楚烟洲说：“只要鸢鸢愿意，我随时都可以。”
楚烟洲语气毫不友善地说：“结了婚就不许离婚。鸢鸢的余生，只有丧偶，没有离婚……”
“烟洲……”我嗔怪地打断楚烟洲的话。
楚烟洲并不理我，继续对贺青裴说：“你知道鸢鸢患过癌症的事吗？再有三年如果不复发的话，她的病就完全治愈了，这三年内她不能再怀孕。”
贺青裴垂下眸，沉默片刻，很快抬起头迎上我的目光说：“我能接受。如有不幸，我余生不会再娶。如果鸢鸢不愿生孩子，那就不生，迎迎就是我的亲生女儿。”
我的眼圈情不自禁地红了。
原以为贺青裴对我的喜欢，不过是一时新鲜，或者因为寂寞。
没想到他的喜欢，比我想象得要深厚得多。
楚烟洲刚才列出的条件可以说是十分严苛了，估计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
贺青裴居然一一答应。
楚烟洲得到贺青裴的保证后，面色这才缓和了，声音也温和了下来，说：“你是幸运的，至少比我幸运。”
他抬头看向车窗外，叹了口气，“我这辈子恐怕也娶不到心爱的女人了。”
楚烟洲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的。
让人忍不住乱想。
片刻之后，楚烟洲把视线从窗外收回，对我说：“鸢鸢，如果他欺负你，告诉我，我会第一时间赶到，帮你教训他。”
我点点头，“谢谢你，烟洲，你是个好人。”
“被发好人卡了呢。”楚烟洲无奈地笑笑，“好了，你们下去吧，就不留你们了，路上开车慢点。我得去医院给江先生取药了。”
“好，你也慢点开车。”
想到江鹤棣正高烧在床，我的心就情不自禁地飞到他身上去了。
不知多久才能把江鹤棣忘干净。
真希望在电影里过日子，下一个镜头变成一行字幕：多年以后……
多年以后，我和江鹤棣，肯定会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
他的世界一如既往的轰轰烈烈，我的世界则平淡温馨。
可惜生活不是电影，再难受也得一天一天地挨。
贺青裴拉着我的手，上了他的车。
雪越下越大，路也越来越难走。
一路上我沉默不语，贺青裴边开车边时不时地偷瞄一下我。
像极了以前的我。
以前我和江鹤棣在一起时，总是时不时地偷瞄他。
原来真正爱一个人，会把自己放得很低，低到尘埃里。
世间情爱，不过你爱我，我爱他，他又爱你。
真正两情相悦的，少之又少。
何必苦苦拘泥于这份执念呢？
想到这里，忽然就释然了。
我看向贺青裴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他沉思片刻，故作洒脱地耸耸肩，说：“没有。”
“真没有？”我不信。
“别忘了我是教哲学的，看事情要比一般人更透彻。”贺青裴沉静面容，透着普通人没有的豁达。
的确。
普通男人断然不会陪着我，千里迢迢地跑来江都看一眼我的前夫。
也断然受不了，爱着的女人，心里藏着别的男人。
车子开到三岔路口处时，后面有辆车忽然提速超过我们的车，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贺青裴急忙刹车，因为雪天路滑，两车还是撞上了。
不过人没事，应该只是保险杠蹭了一下。
我刚要下车去查看，贺青裴忽然抬手按住我的肩头，声音警惕地说：“不要动，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