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玄炎听他提到西南中峰，想起临睡前刚与晋无咎聊及任寰，道：“那便如何？妖界不思进取，为人界后来居上，也算不得甚么奇事，所谓不进则退，天下武学莫不如是，说明得了甚么？”</p>
姚千龄道：“我妖界屈处下峰，三十七年来从无怨言，我受父亲大人教诲，也绝不会挑拨同门，莫师妹说妖界不思进取，就当妖界不思进取好了。”</p>
莫玄炎道：“有甚么话赶紧说完，休来欲擒故纵这套，你若不能说得教我满意，‘句芒’一出，你再后悔可就迟了。”</p>
姚千龄道：“都是陈年旧事，我不过随口一提，绝无怨怼沈家任家之心，大家份属同门，莫师妹何必苦苦逼问？”</p>
莫玄炎又将剑鞘送出寸许，道：“你的小命在我手里，你别无选择。”</p>
又道：“姚家被任家赶至下峰，却关沈家何事？”</p>
姚千龄避无可避，轻叹一气，道：“一百零三年前，任家进入盘龙峡谷，五年后入主东南下峰，又过二十年，我姚家先辈拜师尊大人为师，四年后完胜任归两家，在西南中峰争得一席之地。”</p>
莫玄炎道：“说下去。”</p>
姚千龄道：“莫师妹对六界布局了如指掌，当知人界身为下峰弟子，无缘接触我教内功，任当家便上我妖界中峰拜师学艺。”</p>
莫玄炎道：“七十四年前的事了，怕是你两家祖父都没这么老。”</p>
姚千龄道：“莫师妹聪慧，其时姚当家景瑜公和任当家云峥公，正是我和任师兄的曾祖父。”</p>
莫玄炎仍道：“说下去。”</p>
姚千龄道：“景瑜公年长云峥公八岁，待他视同己出，将自身所学倾囊相授。”</p>
莫玄炎道：“之后人界前辈卧薪尝胆，终于青出于蓝，致使人妖二界易位？”</p>
姚千龄哈哈一声干笑，笑声中全无欢意，微微摇头，道：</p>
“三十七年前，沈师伯向老师尊钟离教主进言，说人界好武成狂，大有赶超妖界之势，提议让双方进行一场比试，如任家能胜，则成六界佳话，正可假此激励教众更加奋发图强，那一年沈师伯还只十岁，却甚得老师尊喜爱，老师尊当即允准两家大人物切磋，言明点到为止，并命沈师伯为公证。”</p>
莫玄炎见他停顿，又道：“说下去。”</p>
姚千龄伸手轻轻拨开喉间“句芒剑”，见她顺势放下手臂，微微松一口气，向前走出两步，道：</p>
“姚任两家比试三场，由沈师伯当众裁决，云峥公胜景瑜公，任师兄的祖父亦辰公胜我的祖父璃珞公，九岁的任师伯再胜十七岁的爹爹，盘龙六峰为沈家任家联合算计，终于成就今日局面。”</p>
莫玄炎道：“听你意思，对沈师叔裁决颇有微辞？”</p>
姚千龄道：“当日比试，莫师伯亦有旁观，要论武功才智，莫师伯绝不在沈师伯之下，莫师妹下次回到魔界，大可询问莫师伯如何看待三战结果，若莫师伯也认为任家得胜，则我姚千龄无话可说。”</p>
莫玄炎听他娓娓说及旧事，言语间虽无愤恨，但一字一句无不透含凄凉，暗道：</p>
“盘龙峡谷地形奇特，人妖二界位处西南、东南两侧，看似紧贴南侧上峰，实则没有山路通连，恰恰受我北峰魔界直接管束，沈师叔却暗中使诈，帮助人界攀上中峰，只怕别有用心，回头是得好好问问爹爹。”</p>
姚千龄道：“待我妖界迁入下峰，试图效仿曾经任家所为，亦辰公却闭门不见，妖界再无名师指点，惟有沦至和鬼界齐名。”</p>
莫玄炎默然。</p>
姚千龄顿过一顿，又道：</p>
“我妖界就此被贬，界中弟子难免心怀愤恨，是景瑜公和璃珞公极力安抚，说服众弟子以大局为重，不可同神人二界弟子发生冲突，爹爹既知妖界从此没落，在我出生后，索性不以家传武学相授，而是让我拜入‘百草圣’恩师门下，从此弃武从医，做一个只救人、不杀人的江湖大夫。”</p>
莫玄炎道：“你何时混入，又是如何混入五台？这些年有何目的？有何收获？”</p>
姚千龄道：“说来话长，莫师妹不怕耽搁太久，让你那未婚夫婿担忧？”</p>
莫玄炎道：“你死到临头，还有闲工夫操心这个。”</p>
姚千龄鼻孔一声轻笑，道：“也好，此事原和莫师妹你有些关联，趁着今夜无人，我便将一切和盘托出。”</p>
莫玄炎道：“与我有关？”</p>
姚千龄道：“我五岁起苦学针灸药理，入门后第十个年头，恩师油尽灯枯寿终正寝，</p>
我也在那时艺成下山，想要独自钻研著成医书，以慰恩师在天之灵，尔后足足两年，</p>
我居无定所，每日徒步翻山遍尝灵草，将沿途所获一一摘录，四年前我十七岁，</p>
在九华山北峰拾取地藏黄精，想要九蒸九晒后以作药用，有一天采药采得晚了，</p>
便在山顶两块怪石间的草丛中铺上几件衣物，想着随便对付一宿，刚要合眼，</p>
耳畔传来两个脚步声，那二人走到距我十步以内停下，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攀谈。</p>
“其中一人年纪稍长，站定后不住长笑，口中大呼痛快，另一人年纪稍幼，</p>
问道师父何事开心？我方知二人为师徒关系，那师父按捺内心激动，</p>
说九华普陀五台各有所长，原本互为生克，二十五年前十王峰血战，四派遭遇重创，</p>
五台高手折损殆尽，仅留下九华秦师公和普陀楚师公，那弟子说三派之中，指克掌，</p>
掌克拳，拳克指，我九华指法原本不惧五台掌法，而对普陀拳法感到棘手，</p>
如今只有九华普陀二派高手幸存，情势岂非对本派十分不利？那师父说，</p>
这正是为师欣喜若狂的理由。</p>
“当时我躲在石中不敢露脸，瞧不见二人脸色，那师父许是见弟子不明所以，耐心解释道，</p>
两位师公蛰伏多年，不辱使命，终于得到这本武学典籍，该由哪派保管实属难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