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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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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轲躺在床上,睡不着觉。

    他翻来覆去,翻来覆去。

    秦王政所赐予的一百亩私田,他去了农会,向镜和古申请了之后,也就拿到了。

    之后是卖掉。

    但眼下,秦王政的命令是,三年之内,这些田地是不允许自由买卖的。

    所以说是卖掉,其实只是签了契书,约定三年之后,这田地归贵人所有而已。

    既然是这样,那么,轲觉得,这田地,就还是自己的。

    至少,暂时是的。

    然而原本和蔼的贵人不这样想。

    他钱已经付了,那也就是说,这买卖已经成了,虽然暂时田地不能归他所有,但从轲拿到钱的那一刻起,这田地就与轲没有半点关系。

    于是轲一家老小的食宿就需要去买。

    宅子还好说,贵人给了一个相当便宜的价钱。

    但食物就不好办了。

    因着修渠,因着出兵,因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咸阳城里的各种东西都已经涨价。

    母亲和妻儿都已经吃惯了农会的那种食物,隔着一两天,家里就要买肉。

    一天两餐,花销固然不算太大。

    可是问题在于,轲没有收入。

    母亲、妻,在离开农会之后,也很难找到工作了。

    他们一家,都没有收入。

    卖地所得的二十斤黄金,买了宅子,用去一斤半,半个多月的家人吃用,又耗去两百多钱。

    照这样下去,很快钱就不够用了吧?以后还如何买爵?

    他焦虑着,故态复萌。

    ……

    陈矩带着小池绕过了正在喝彩的人群,一步步走向食堂。

    小池踮起脚尖,想要看一看围观的人们在看的到底是什么。

    她驻足不前,陈矩也只好停下脚步:“要看吗?”

    小池想了想,耐不住好奇心,于是点了点头:“想看。”

    “行。”陈矩一言不发地将小池抱起,将她搁在自己肩膀上。

    初时小池还有些怕,但慢慢,坐在陈矩肩头,她看着了人群中央的情景,于是被吸引住了,也就不觉可怕:“矩,你看呐,他们在打架诶!”

    陈矩没有说什么。

    打架他见的多了。

    尤其是这种,喝了点酒,打过仗了,心里面有些想法,异于常人,即便是脱离了战场,也要好久无法平复。

    这样的人,清醒时候,沉默寡言,与人为善,喝了酒,最容易闹事、伤人的。

    他自己也曾如此,醉了酒,伤了人,被秦吏们围着,捉了去,几盆冷水热水的,交替着浇下去,人也就清醒了。

    之后道歉、赔钱、受刑。

    不过这是在遇到小池之前的事情了。

    他抱着小池的腿。

    小池兴致勃勃地看着人群里秦吏们围着一人丈夫,一通打斗,锁了他,带走了。

    “矩,刚才那丈夫好勇猛!”小池脸上有些红。

    她激动起来,霞飞双颊,更增可爱。

    “越是勇猛的,醉酒之后也就越需要被控制。”陈矩回答。

    “为什么呀?”小池问道:“不是只有铜铁炉的那些人才会装醉闹事吗?”

    陈矩沉默,摇了摇头。

    小池习惯了他的做派,不以为意:“你以后可不许醉酒哦。”

    “一定。”陈矩点头。

    ……

    “不好卖了。”赵高记录着田牌的买卖记录。

    他翻看了一下昨天的交易数额,又往前翻了翻。

    昨天成交数在二十七笔,前天是更多的五十九笔。

    而今天一上午,就只有三笔。

    “难道那些人也是有常识,知道害怕的吗?”赵高有些疑惑。

    既然会害怕,那么为什么之前那么疯?

    他看了一眼今天的三笔成交数。

    涨价的幅度已经很小。

    或者说,是比起昨天、前天、大前天的涨幅,很小。

    相对于一亩地而言,两斤黄金的涨价幅度,仍是天价!

    “终于要到头了吗?”赵高疑惑着,也松了一口气。

    ……

    隗状手持铁剑与儿子对战。

    两人手持了没有开刃的剑,到也不虞互相伤到。

    然而此时,父子两人同样的心不在焉,于是对战也变得乏善可陈,只两相对立,慢慢绕着走,偶尔一人冲上来,两人剑刃相撞。

    双手剑,讲求的就是霸道的刺和砍,心神不在,也就难以将力量和精准度把控,于是动作慢慢悠悠,像是打假赛。

    打了好一阵儿,出了汗,隗状将手中剑条扔下,示意儿子停手。

    儿子反应稍慢,也将剑条扔下。

    隗状坐了下来,饮了一口温热的熟水,定了定神,问道:“今日价钱如何了?”

    “今日……”儿子提起这个,终于有了神:“今日价钱涨的不多,只涨了几斤而已……”

    “只涨了几斤?”隗状蹙眉:“那我们手中的那一块……”

    他说着,忽然有些惊悚意味。

    不对!

    家中叫儿子去购置的那两枚田牌早已经卖出去了!

    那两枚田牌,为家中赚取了一百四十斤黄金。

    其后,家中便再未买过任何一张田牌!

    那么自己刚才与儿子考量的那一张是……

    隗状这时候低头看了一眼。

    原本被自己钻除了个孔,挂在腰上的田牌,已经消失。

    隗状顿时浑身冷汗。

    我怎么会想着把这东西卖掉?

    我为什么……

    为什么竟然会有这种想法的?

    为什么?

    我是很冷静的!

    隗状一贯是个冷静的人物。

    他阴鸷、果决、阴沉、冷静。

    唯独和贪婪不沾边的。

    隗状自己为人处事,一向是以求稳求活为第一要务的!

    他想到了平日的自己,顿时难以言喻的恐慌与惊惧。

    我,竟会被这小小的一粒木牌子给破了一贯的坚持?

    为什么?

    是从卖掉那两枚木牌开始的吗?

    还是说,从关注,从频繁的询问,从决定用这东西赚一点快的?

    还是别的什么时候?

    隗状思考着,闭上双眼。

    他仔仔细细地回想着自己这两天的所作所为。

    那些荒唐大胆。

    那些明知道是陷阱,但就是按捺不住,想要趁着情势尚好,赚上一些的心。

    那种心态。

    那种疯狂?

    隗状深吸一口气:“我儿,你去,再去买一张田牌来。”

    “又要涨了吗?”儿子眼里爆发出惊人的神采:“大人,莫非是听说了什么?”

    “你去,买一张!”隗状看着儿子,眼神坚定。

    吃个亏吧!不吃亏,年轻人如何记得住呢?

    吃个亏,以后,就不要碰这东西了,也千万不要得罪或者太过亲近那两个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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