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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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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戚想,薛景寒待她是真好。明里暗里妥帖照顾,教人生不出半分埋怨之心。

    这种“好”,程度再深些,几乎就能撬动他在大事上的原则与算计了。

    然而薛景寒止步于此,将感情拿捏在合适的尺度内。他爱她,却也不会为了她就此收手,变成善人。

    他在刀山血海里走了很多年,已经无法考虑别的出路。于他而言,踩着无辜或罪恶的尸骨,行善还是作恶,实际根本没有区别。他只想完成复仇的夙愿,至于这过程用了什么手段,犯下什么冤孽,他一概不在意。

    也就是因为有苏戚,薛景寒做事难免考虑得更谨慎,走一步想十步,谋划着最稳妥的策略。常说举大事者应有狠绝心肠,有孤注一掷的气势,他不一样。

    他要为未来打算,为那个他和苏戚共有的未来。

    苏戚是薛景寒生命里的光。她于繁华春日突兀地闯进来,照亮了他孤寂凄冷的世界。他对这点儿光亮和温暖恋恋不舍,以至于想永远将苏戚攥在手里,吞进腹中,让她成为独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不该是他的过客。

    不能从他身边离开。

    苏戚进来薛宅时,薛景寒站在弯弯曲曲的石径上,表情很淡地看着她。优美而颜色浅薄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看似亲昵实则客气的话语。

    “戚戚,你累了,我让人烧了汤,先去洗洗身子。”

    苏戚刚到京城就被接进宫面圣,中途只来得及换了套干净外袍。如今浑身黏黏腻腻的,的确很不舒服,便点点头说好。

    丞相大人还在闹情绪,小事上得顺着来。所有不合时宜的话题,先暂且搁置,以免破坏这场久别的重逢。

    薛景寒给苏戚准备了盥洗专用的房间。沐浴用具一应俱全,新衣也叠得整整齐齐,摆在高脚长凳上。她脱了衣裳,踏入热气腾腾的浴桶,拆解发冠擦洗身体。

    刚洗到一半,门被推开,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背后。

    苏戚脊背微微绷紧,继而放松下来。

    “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身后的人没有答话,伸出一只如玉雕琢的手,拈起澡豆按在她后颈位置,顺着脊椎骨往下涂抹。

    苏戚打了个寒颤,纯属生理刺激的。

    她把**的长发捋到前面,一边揉搓一边说话,试图打破奇怪的氛围:“阿暖,沈舒阳给我封了个郎官,专在宫廷走动。掌守门户,充当车骑随从,四百石……倒也算食君之禄了。”

    她开了个玩笑。

    这官职咣当砸下来,说实话挺懵的。

    沈舒阳不是什么善茬,突然把她弄成内朝官,是个正常人都得提防。

    薛景寒抚过苏戚凸起的蝴蝶骨,动作不疾不徐。他眸色深沉如墨,仿佛酝酿着某种可怕的情绪,语气却依旧平静克制。

    “沈舒阳有心作弄,但不急迫。他如今的身体,也容不得随意折腾,暂时不必太过担心。”

    这位动了心思的帝王,只当在和苏戚玩一场你追我让的游戏。对沈舒阳来说,这叫情趣,是枯燥且压抑的生活中难得的新鲜调剂。

    他不觉得自己在强迫臣子,顶多拿权势压了压。毕竟苏戚名声在外,算不得什么规矩刻板的正经人。后宫有许多隐秘的花样,比起民间玩法别有一番滋味,他相信苏戚会喜欢。

    只是现在沈舒阳刚从病榻上爬起来,精神不济,顶多把苏戚放在身边,养养眼,改善心情。

    也怪皇后和陈美人干的好事,戴了多顶绿帽的沈舒阳,对女人兴趣明显减少,这才又把主意打到了苏戚身上。

    薛景寒道:“宫里有人看着,若无意外情况,他碰不了你。不过,你也得多加小心,尽量避免与他相处。”

    说完又觉得是废话,天子要见臣,谁能抗旨不遵。

    薛景寒掩去眼底杀气,撩起水来,替苏戚擦洗背部。他的动作很亲密,但没有狎昵的味道,手掌在肩胛和脊椎位置打转,不碰其余地方。覆着薄茧的虎口与指腹,擦拭过敏感的肌肤,带起苏戚体内一阵阵瑟缩的麻意。

    “要不你先出去?”她勉强开口,清了清沙哑的嗓子,“我自己能行,不用麻烦你。”

    薛景寒没明确表态,他的手掌滑至右肩胛骨下方,在肋骨位置摸到了一道斜长的伤痕。

    “你受伤了?”

    苏戚唔了一声:“在北地,砸店的时候没注意,磕到桌角上了。”

    她和苏九他们处理一家卖两脚羊的黑店,对方纠集了很多地痞,场面过于混乱。打斗间,有人抡起张桌子,砸在了她背上。

    苏戚原本能避开,但她身前跪着一对衣不蔽体的母子,要是躲了这攻击,挟裹着力量的桌角就会砸破母亲的脑袋。

    所以她硬生生挨了下来。

    桌角镶嵌着铁制装饰物,隔着衣服刮破了皮肤。没多大事,最多渗了点儿血,留下些许淤青,如今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薛景寒听着她平淡的描述,压抑的情绪越发深重。

    “你做了很多事。”他说,“像以前在江泰郡一样,受苦受累,但所作所为只算得上杯水车薪。”

    苏戚笑了笑:“我知道。”

    知道能力有限,但不能什么都不做。

    一个正常的、有同理心的人,在灾难面前无法无动于衷。

    任何时代,任何国家,都是如此。

    薛景寒手指用力,按住早已愈合的伤疤:“戚戚,你完全可以来找我。让我插手,解决这没完没了的天灾**。”

    苏戚沉默一瞬:“你会答应我?”

    显然不会。

    如果苏戚没有擅自离京,薛景寒依旧按兵不动,冷眼观看着众生在苦海里挣扎。他拥有足够多的耐心。

    苏戚跑到了北地陇西,又去鄄北,根本不顾及自身安危。薛景寒只能妥协,提前接手赈灾事务,催促她平安归来。

    为了不让她继续在外耽搁,薛景寒引导着沈舒阳,下达旨意召回苏太仆。又将大衍局势剖析给沈舒阳看,要他知道,不可对苏家父子严厉责罚。

    薛景寒退让许多,才终于又见到了苏戚。

    但这次相见,使得他彻底确认,苏戚已经知晓他的谋划算计。

    “是,就算你当时求我,我也不会提前接手姚承海的烂摊子。”他前倾身体,凑近苏戚的耳朵说话,“戚戚,你既然知道我的打算,为何偏要与我背道而驰?”

    温热的气息钻进耳道,苏戚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

    “这不叫背道而驰。你不能……强行让我守着不喜欢的立场。”

    薛景寒左手按着她**的脑袋,力气不重,像在抚摸发丝:“戚戚,夫妻应同心。”

    苏戚抿直唇角:“你我并非夫妻。”

    “迟早会是。”

    “就算成了夫妻,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和立场。”她轻声道,“你是你,我是我。你有你的行事手段,我有我的喜恶坚持。”

    薛景寒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柔软,但没有温度。

    “不,你应该是我,我应该是你。想我所想,爱我所爱,彼此不被外物所干扰。戚戚,爱无理性,更无善恶,你做不到,只因为你对我的感情尚显浅薄。”

    苏戚皱起眉心,有些不适地咬了下嘴唇。

    “不是的。阿暖,我珍重你,但人活一世,总有必须遵守的规矩。”

    薛景寒笑意渐冷:“去他娘的规矩。”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爆粗口。

    他想,多好笑啊,世间公认最清高守礼的薛丞相,实际是个恶毒的疯子。而放浪形骸的苏小纨绔,却开始讲什么规矩道理。

    他说:“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不够爱我。”

    “说实话罢,戚戚,你不认同我,甚至厌恶我的绝情。”

    “反倒是鄄北的穆念青,与你志同道合,对么?”

    苏戚侧过身来,皱眉看他:“干嘛突然提起穆念青来。”

    “不喜欢我提他?”薛景寒用指尖抚平苏戚眉心褶皱,“你甘愿冒着惹怒沈舒阳的风险,去鄄北救他的命,与他同生共死……戚戚,我如何能不提他?”

    想起苏戚带兵奔赴关山口的事,薛景寒就感觉身体里渗出了阴暗潮湿的毒液。

    穆念青。

    又是穆念青。

    他该死在战场上,也好成全一个英勇捐躯的名声。

    而不是与苏戚并肩作战,让深厚的情谊越发坚固,还来分走苏戚的心。

    “你这颗心,就该是我的。”薛景寒手指下滑,落在苏戚心口位置。“里头只装着我,不分给别人一丁半点儿位置。”

    可是苏戚做不到。

    她的心里,永远装着很多人。苏宏州,穆念青,秦柏舟……

    这是多么的,多么的不公啊。

    薛景寒舌尖尝到微微的苦。

    他甚至无法成为她的最重要。

    从他爱上苏戚的那刻起,就注定要为她所苦。与穆念青争,与廷尉争,与这苍生和世道伦常争。

    他赢过么?

    一次又一次,落败。

    可苏戚不明白他的苦。或者说,无法对此感同身受。

    “阿暖。”她声调清而软,所说话语却如同尖锐刀刃,劈进了他的心。“穆念青是我的挚友。你可以不喜欢他,但不要误解他。你已经……差点儿放他去死了。”

    薛景寒盯着她,语气温柔得浸出水来:“戚戚,我不该让他去死吗?”

    苏戚沉默不说话。

    薛景寒猛地使力,将苏戚推在浴桶边缘上。水花四溅,落进他的眼睛,又顺着眼尾滑落下来,像极了眼泪。你是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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