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三。”
仆役报出战况,并将剩余三枚淡青棋石摆放好。
杜衡再次弹击,墨棋打着旋儿撞过去,又将两枚淡青棋石击落底部。
“二击,二。”
啪嗒。
“三击,一。白子无。”
苏戚看了看堆积在棋盘边缘的淡青棋石。
杜衡说:“该你了。”
仆役在棋盘高隆处排开三枚墨色棋石。苏戚依样摆好自己的棋子,手指弯曲,模仿杜衡的姿势弹击玉石。
淡青棋石滑过棋盘,堪堪擦过墨棋边角,落至底端。
“一击,未中。”
四周传来稀稀拉拉的叹息。
苏戚轻轻揉搓指尖,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看着像玩弹珠的游戏,但,不一样。
她减轻力道,再次弹击棋子。质感厚重的淡青玉石在棋盘划出一道斜线,即将攀登顶端时,缓缓滑落下来。
“二击,未中。”
叹息和嘘声变多了些。
姚常思站在栏杆处,身体逐渐前倾。有人趁机贬损苏戚:“还说他是个会玩的,竟然笨拙至此。要是连玩闹的把戏也赢不了,岂不丢脸到家。”
姚常思狠狠瞪过去,冷声骂他:“聒噪!”
挨骂的人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讪讪住嘴不敢再说。
底下仆役再次报出结果。
“三击,未中。”
苏戚的三枚棋子,各自躺在棋盘角落,犹如战败的士兵。而顶端排列的墨色棋石,只稍稍挪动位置,依然屹立不倒。
杜衡笑:“苏戚,莫非你不会玩?不应该啊。”
苏戚重新摆好自己的棋子,沉思片刻,翻转右手,以中指关节叩击。
淡青棋石这次直直撞向左侧墨棋。啪嗒,中了。
“四击,一。”
她没有停顿,再次反手弹出棋子。
“五击,一。”
“六击,一。第一局,黑子胜。”
嘈杂声中,苏戚神色未变,安静摆好新一局棋子。
按照轮换规则,这局白子先行。
她弹出棋石,只听啪嗒几声,墨棋被撞掉两枚。
“一击,二。”
杜衡眉心跳了跳。
他看苏戚,对方依旧平静得很。
啪嗒。
“二击,一。”
黑子重新摆上三枚。而苏戚这边,棋盘还剩余一枚淡青棋石。加上棋匣里的三枚,共四。
苏戚眼皮抬也不抬,快速反手弹击。棋石打了个弯儿,先撞到边缘,又斜着扫倒全部墨棋。
“三击,三。黑子无。”
周遭顿时哗然一片。苏戚的打法,显然复刻了杜衡第一局的情况。
是故意的?
杜衡捏着棋子,由于用力过甚,指甲泛出白色。
故意装模作样,表现得不会玩,然后再原样奉还?
真傲慢啊。又傲慢,又蠢。
杜衡松开棋子,正要弹击,却听见苏戚说话。
“见笑了,我第一次玩。”
苏戚摩挲发红的指关节,微笑解释,“一时掌握不好,现在稍微熟悉点了。”
杜衡手一抖,自己的棋子滑出短暂弧线,然后回落底端。
仆役的声音显得刺耳许多:“一击,未中。”
他娘的!
失手的杜衡差点儿口吐芬芳,忍了又忍,才平复情绪继续弹棋。
“二击,二。”
“三击,一。”
“四击,一。”
“五击,二。第二局,白子胜。”
宾客间交头接耳,有不懂弹棋的,赶紧问:“现在平了?”
“算平局,也不算。杜二郎小胜一子。”
第一局时,苏戚棋子全输,所以身处劣势。如果第三局不能取得压倒性的胜利,极有可能会输。
在旁侍奉的仆役开始分拣棋子,将淡青棋石放在棋局中央。苏戚突然伸手按住棋子,对杜衡说:“这局,可否让我先来?”
她笑容清浅,犹如谦谦君子。
杜衡掀唇反讥:“怎么,苏公子着急了?”
“也不是。”苏戚口气随意,“能早点结束,就不用浪费时间。”
话里的意思,显然很嚣张。
杜衡感觉自己再次受到了轻视。
“你想半局拿下我?”他冷笑,“好啊,来吧。”
棋局重新布置,白攻黑守。苏戚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按在棋子上。淡青晶莹的玉石,衬着修长白皙的手指,格外赏心悦目。
一息,两息,苏戚没有动。
紧张了?
众人不解其意。
姚常思更是双手紧握栏杆,半边身子悬在空中,目不转睛盯着场中局势。
在全场灼热的视线中,苏戚平静开口。
“我想了下,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她倏然弹指一挥,淡青棋石擦着棋盘飞过,直接将三枚黑子撞飞出去!墨色玉石叮呤咣啷砸在地上,碎成几截。
满座宾客哑然无声,继而爆发出高亢的惊叹和质疑。
“假的吧?怎么能弹飞?”
“玉料的棋子,不比寻常乌木……平时玩的,也不用这种棋……”
苏戚闻言挑眉。
她不知道弹棋的门道,现在才明白,百戏楼一开始就提高了比试的难度。
不过,也没影响。
“杜衡啊,其实我不太懂,为何你要选弹棋。”她抬眸望着杜衡半张青黑的脸,诚恳发问道:“这种小孩子玩的把戏,值得拿血玉案做赌注?”
话音落时,棋子再次相撞,墨色棋石四散飞开。杜衡眼前一晃,下意识后仰身子,差点儿摔倒在地。碎裂的棋子滚落手边,摇晃着旋转几圈,不动了。
近距离目睹了一切的仆役,瞠目结舌许久,才报出结果:“二击,白子胜。”
不仅如此。
六枚黑子死无全尸,断无再战可能。
“三局两胜,我赢了。”
苏戚站起身来,活动活动手腕,感慨道:“其实也不难嘛,就是有点浪费。好好的玉石料子,哎。”
言语间颇多可惜。
杜衡推开搀扶的仆役,爬起来冲到苏戚面前。由于羞恼,他半张脸神色狰狞,捏着拳头仿佛下一刻就要揍人。
“再来,再来!既然你瞧不上这个,那我们对弈,比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