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破败府城
一个家族无论大小或是贫富，在乱世里都必须有着自己的暴力力量，在明朝这样的力量唤作‘家丁’。
楚家没有家丁，所以楚家不算是家族，只是有着官方力量的乡间地主。
以往楚家缩在常德府外的乡间低调做人，小小的百户官想高调也高调不起来，可是如今的年月再不做出改变要么为奴为婢要么被时代的巨轮碾成齑粉。
楚毅倒是想说自己视死如归，万一死了又回到后世了呢？
再一想，何必赌着这万一呢？就算回去了又如何，那一副被山石压过的皮囊还能住人吗？
躺在床上思绪万千，各种胡思乱想。
“儿啊，太阳晒屁股了，快起来吧，今儿和你福爷爷出去走走，把家里的仆役都请回来吧，你身边该有些个使唤人了。”
说是仆役其实就是乡间穷苦人家的儿女，花钱雇佣他们来家里做活，之前楚毅的身体实在没有给家里信心可以撑过去，所以结了佣金就把人都放回去了。
“好勒，起了，我和福爷爷一起去”。
起床匆匆刨了几口米粉，拿了两鸡蛋就迫不及待的出门了。
“见过少爷，少爷早安”。楚福一身洁净的长衫正在门口给一只大驴子按上板车。
“福爷爷，银两带了没”。
楚福拍了拍肩上了搭衲，“带着呢，少爷，咱先去常德府寻个人牙子，得给少爷添置几个使唤的丫鬟和小厮了”。
“不着急，不着急，我有手有脚的，用不着使唤人，日后再说吧。对了我的那些叔叔伯伯们大概什么时候到得了？”
“约的是亥时到齐，祠堂里留守的几个家老已经在我这里支应了银两，当时候在祠堂边上摆几桌”。
“好呢，福爷爷安排就是妥帖”。
“少爷过誉了”，楚福笑呵呵的自谦道。
“天还早得很，我们买些肉食，去看看所里的长辈吧”，得知了自己的百户官职后就一直想要看看自己的麾下情况。
楚毅不是对明末情况两眼一抹黑的人，连穿越小说看得不下百部了。
对明末军户制度的糜烂情况书里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只是终究要自己亲眼看看才能做到心里有数。
一老一小走一会儿又坐了一会儿驴车慢悠悠的赶到了常德府。
一路上就见楚福笑呵呵的和人打招呼，楚毅不认识人，也就跟着摆出一张笑呵呵的笑脸。
“嘿，瞧着楚家的这只小王八真的好了唉，合该楚家不落败啊”。
听着这些议论声楚毅心里大致可以做到淡然应对，就是听到‘小王八’的称呼时难免觉得尴尬。
“五雷山的道士，你给我记住了，少爷我一出生就给我弄了个王八的雅号，这个因果总有一天找你们来报答回来”，楚毅在心里暗暗发誓。
远远的就看到常德府的城楼耸立在山水之间，早上八点左右出发，大概十一点到才赶到了常德城下，楚毅反正是对这速度无话可说了。
“见过楚少爷、楚管家，两位吉祥”，城门口一个倚着城门的守门卒向着坐在驴车上的楚毅做了个辑。
“好好，你也吉祥，福爷爷，把进城钱给了吧”。
楚毅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第一次看到的明朝士兵，干干瘦瘦的，脸上尽是沟壑，看不清具体年纪来。
头戴竹编斗笠，上身穿着灰不溜秋的对襟棉衣，怎么看也不像是镶嵌了铁片的棉甲，脚下干脆就踩着两片草鞋，一根按着三、四寸长铁枪头的约摸两米长短的木柄枪。
“有一阵儿没来府城了，今儿怎么又轮到你守门了？”楚福好似和任何人都能搭上话一样，依旧是笑呵呵的答话。
“来，拿着，少爷的入城钱”，楚福说着就弹出了一枚小物件，楚毅看得真切，是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银块。
“哎呀呀，谢楚少爷赏”，门卒一把就接住了弹来的银块，熟练的藏进了袖口。
“进城了，回见咯”，楚福吆了一声就赶着驴车往城里走。
我有些好奇，问道：“进城要给这么些个吗？”
楚福道：“咱们家是官身，进城不用给入城钱的，只是我们在城里的一些生意都得靠着这些人帮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句话讲得就是他们”。
“就是一间粮铺，有时候还出手些见不得光的玩意儿，是老奴的儿子在掌着柜的，进城就找那小子忙活”，楚福这么一说楚毅大概明白了，就是帮忙把叔叔伯伯们弄来的见不得光的玩意儿出手的黑活生意。
才出了城门洞没多远，一个年轻版本的楚福迎面就笑呵呵的快步小跑了过来。
“楚有禄见过少爷，给少爷请安了”，年轻版楚福走到驴车前就是深深的一个稽首。
楚毅来不及打量他，赶忙说：“快快起来，不用多礼，都是自家人，何必多礼”。
“礼不可废，应该的。少爷如今身体康健，真是老天爷保佑，楚家富贵天命不该绝啊”，说着这楚有禄眼眶都有些红了。
楚毅心里一阵尴尬，你这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咋情感怎么丰富啊。
“好了有禄，少爷自有天眷，先去铺子里歇歇吧”，还是楚福发了话。
“对对对，少爷一路赶来一定是疲累了，快去铺子歇歇脚，瞧我真是不会办事儿”，楚有禄说着就牵着驴车走了过了几条街巷。
这个时候楚毅的眼睛都有些不够用了，一边想要看看这古风古色的常德府，一边又想要打量着楚有禄。
在后世见过不少伪装的古街道，现在身临其境见到真的了却是让人大失所望。
街面上没有现代垃圾，走到路上或是坐在街面的人各个面黄肌瘦，甚至身上穿着衣服的人都少得很，大多披挂这几片蓑草制成的蓑衣，草鞋是所有人的标配。
女人也见到了几个，各个都倚着门户讪笑着，不用说也知道是做皮肉生意的女子。
“少爷，这边靠山，住的多是泥腿子；咱们的粮铺靠水，那边住的多是大户”，楚有禄回头与楚毅搭话。
“哦，原来如此，是说怎么偌大的常德府都见不到几个穿长衫的呢，我们快赶去铺子吧”，走过了几条街巷楚毅已经对古代的府城失去了兴趣，于是催促道。
继续往前走着，街面上开始多了衣着齐整的老少男子，临街的铺子阁楼也开始高大起来，不时还能看见高门大院的门口挂着某某府的字样，都是楚家惹不起的门户。
在城里的正街边上边上楚家的粮铺，铺里五个小厮在忙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