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p>
刀锋在肉体中切割,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p>
血液在空气中挥洒。</p>
高大的中年男人捂着自己的眼睛,口中发出“嗬嗬”的声音,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p>
手持砍刀的黑发少年向前走去,与那瞎了眼的中年人擦肩而过,淡漠的瞳孔中一道银色流光迅速放大。</p>
那是远处倏然飞来的剪刀。</p>
他微微歪头,侧脸与那银光隔着一张纸。左手陡然探出,抓住那剪刀的刀柄,手腕一抖,反手一掷。远处露出狞笑的消瘦男子,陡然捂住扎了根剪刀的脑门,痛苦地倒在地上。</p>
鲜血四溅,叫声凄厉。</p>
叶洛只是面无表情地抬起右脚,迅猛地踹在了从侧方扑过来的高挑女人的腿上。</p>
咔的一声脆响,她纤细的小腿向后诡异地一扭,整个人倒在地上,葫芦般在地上向前滚去,砸在旁边的店家。</p>
店门口的招牌,当啷落地。</p>
霓虹灯摇曳。</p>
碰撞声凌乱。</p>
叶洛手中挽了个刀花,刀尖的鲜血于店光中炸开。</p>
被汗水打湿的一缕头发垂下头遮住了视野。</p>
“要理发了啊。”</p>
叶洛将额前的碎发向上扶起来,露出黑白分明的双瞳,眼前的人间地狱便彻底暴露在双瞳中。</p>
长街之上,依旧灯火光明。</p>
但还站着的人,已经不多了。</p>
暖色的灯光下,尸体半死不活之人堆满长街,仿佛废弃的垃圾。</p>
凄厉的惨叫声,无助的痛哭声,混合着身体因为痛苦而四处乱撞的声音。</p>
声声入耳。</p>
血液顺着地势,缓缓流过脚下,再蔓延到门口的雕像处。</p>
“说起来,之前都是叶菲那丫头帮我理发的。”</p>
他怔怔想着,脸上露出神游天外的神情。</p>
然后,蓦然后退一步,沉腕,竖刀。一动不动。</p>
突然从斜侧飞踢过来的青年,便像是排练好了一般,主动将右脚后跟向刀锋上挂了上去。</p>
血肉模糊中,跟腱和脚筋被直接割断。他踉跄地倒在了地上,只是痛叫,再也爬不起来。</p>
叶洛垂下握刀的手。</p>
银刀凝于身侧。</p>
姿态写意,轻轻松松。</p>
仿佛只是在野外郊游。</p>
只是白色衬衫洒满了鲜血,腥味呛鼻,一点也不像是游憩。</p>
而是屠宰。</p>
“喂。你说你一直在这里,那你见过叶菲么?”</p>
叶洛忽然问。</p>
“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p>
远处,女人的声音从一个梳着西瓜头的八九岁小男孩口中传了出来。</p>
他站在尸堆中。</p>
盯着叶洛,眼神愕然、怨毒而又愤怒。</p>
“你怎么还没有死!赶紧给我死啊!”</p>
她又惊又怒:“你早该死了。刚才砍下你脑袋的时候,你就应该死了!”</p>
“你在说什么?”叶洛露出诧异的眼神,“这里不是【伞】的世界么,不过是意识的世界,我怎么会死?”</p>
“闭嘴!这里是意识世界,可通过【伞】,你在这里所受的伤害应当会映射到现实世界才对的!”小男孩的脸上露出咬牙切齿的狰狞表情,“而且——即使没死,你也早就应该累死了!半个小时了!”</p>
“原来【伞】还有这个功能……”叶洛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p>
“回答我啊!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还没累死?”小男孩口中发出咆哮。</p>
“这里既然是意识世界,怎么会有‘累’的概念?”叶洛理所当然地说道。</p>
小男孩一窒。</p>
叶洛的回答看似天衣无缝,但其实一点也不合理。</p>
比起人的身体,人的意识其实更容易陷入“疲倦”。</p>
对于人的意识,大脑,或者灵魂而言,是有着能量一说的。</p>
看网络小说和阅读侦探小说所需要的能量当然不同的。</p>
人可以一天到晚看着如白开水般的网络小说,可如果要认真阅读侦探小说,却是一天读上一本就足够“饱胀”了,再多就会“疲乏”了。</p>
更别说极难的微积分,更容易让人感觉到头昏脑胀、绞尽脑汁。</p>
那么,杀人呢?</p>
无论是从道德还有是生理上,对于人类而言,都是极难接受的才对。</p>
现实中,有人见到血就会呕吐。杀了人之后更是会精气神为之一空,甚至是陷入一段时间的梦靥,反反复复,大伤元气。</p>
即使身体毫发无伤,精神上也会大受打击。</p>
杀人两字瞧着轻松,那可是违背了人类的生理本能和道德底线的事情。</p>
人类社会打造规则的最底线就是“杀人”。</p>
无论是被杀,还是杀人,都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p>
可叶洛杀了那么多人,却一点变化也没有。</p>
手还是那么快,干脆利落,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一份多余的力气也没出。</p>
就像是,剥夺生命对于他而言,与翻书无异。</p>
丝毫的【负罪感】也没有。</p>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现实世界的职业杀手么?”小男孩忽然问道。</p>
“职业杀手么?”叶洛寻思了一下,“职业杀自己也算职业杀手么?”</p>
“为什么——”</p>
莫名地,小男孩勃然大怒。</p>
他盯着叶洛,双瞳中流露出暴虐:“为什么你一直在用反问回答我?给我正面回答啊!”</p>
“你才是。”</p>
叶洛沉声反问他,“你为什么一直在问我‘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规则】么?”</p>
他幽冥色的瞳仁清澈地倒映着小男孩。</p>
小男孩被那眼神一扫,立刻心底一凉。</p>
有一种什么都被看透的错觉。</p>
他顿时一惊。</p>
被发现了么?</p>
还是我的错觉?</p>
那这个人类为什么会说出【规则】?</p>
难道——</p>
不,不可能。</p>
他连忙安慰自己。</p>
忽然,他的视线扫过周围的尸体和活下来的人,像是捕捉到了什么,脸上细不可查的惶恐便渐渐消失。</p>
转而代之的是恍然大悟,然后那眼神移到叶洛的身上,渐渐就变成了残忍。</p>
“原来如此,不过管你是什么。”他双手摊开狞笑着,“我已经知道你的弱点了!”</p>
叶洛看着他。</p>
“说到底,你果然还是人类。”小男孩确凿地说道,“既然还是人类,就不可能对杀死人类没有愧疚感,没有负罪感!”</p>
“哦?是么?”</p>
“还在嘴硬。该死。”男孩冷笑道,“虽然你在一开始杀了那个女人。但你在后来,基本上再没有杀死过他们,只是打残。为什么?”</p>
不等叶洛回答,男孩就迫不及待地抢着说道:“是因为愧疚吧。只伤而不杀,就可以减轻你心中的愧疚么?”</p>
叶洛不说话。</p>
“这就是你的想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男孩嗤笑一声,“你以为这样就不算杀人么?就不是犯罪么?这就不是——”</p>
“我说啊——”叶洛忽然打断了他的声音,“你刚才说——既然是人类,就不可能对于杀死人类没有愧疚感。”</p>
男孩一愣。</p>
“那你呢?你当时在折磨小女孩,折磨你的女儿的时候。”叶洛盯着他,“你有过愧疚么?”</p>
“我的女儿?”男孩嗤笑着,“那个贱人小孩根本就不是我的女儿。她不过是个意外。”</p>
叶洛沉默。</p>
“更何况,我为什么会有愧疚?我变成现在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全都是那个贱小孩的错。”</p>
他的脸上露出恶毒而又仇恨的表情,明明在谈论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却仿佛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p>
“有愧疚感的人,应该是那个贱人才对!”</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