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照忽的听见身后传来声音,也并未回头,只淡淡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纱珠只跑到他的身边去,找了一个小板凳坐下,那小板凳很小,她坐上去蜷缩成一团,倒是十分的俏皮。
“你怎么知道是我?”纱珠满脸的错愕。
残照慢慢的扯了扯唇角,“在永巷里,人人都是骨瘦嶙峋的,也只有你能踩着雪发出那么大的声响了!”
纱珠一愣,旋即又羞又臊,这才明白他竟是嘲笑自己身子肥硕。
但她毕竟是个女子,对自己的样貌也越来越敏感,只站起身来,“我最近很瘦了好不好,连那些棉衣穿着松松垮垮的了!”
残照依旧面无表情,“只怕是那些采办的人捞了油水,只买了些劣造的衣衫,我瞧着你竟比以前还丰腴了些。”
这不熟睁眼说瞎话吗?纱珠恨得牙根痒痒,然后过了良久,才忽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咦,原来我们残照大人也会说顽笑的话了,若是让旁人看见了,只怕下巴都得惊的掉了。”她满脸的得意,好似抓到了他的把柄一般。
残照的目光落在她含着笑的脸上,黑漆漆的眸子里好似藏匿着她看不懂的东西。
他慢慢的说道,“你来这里是为了给我送吃食吗?给我罢!”
纱珠看着前面堆积如山的恭桶,都快吐出来了,只诧异道,“总得去找个干净的地方去吃罢,残照大人,您总不能这般的作贱自己罢。”
残照今日好似跟以前一点也不一样了,往日他看见她的时候,总是带着嫌弃说不了几句话便会赶她走的,甚至几乎拿着她当仇人一般对待。
残照却慢慢的说道,“我年幼的时候被义父打骂惯了,什么苦没有承受过,但在我心中,他依旧是我的亲人,哪怕是为了银钱才养着我,但我依旧感恩戴德,只想着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了,好生的给他养老送终。”
纱珠不由得想到自己利用他义父的事情,而逼迫他帮助自己,竟觉得自己是个真小人。
“可他却只为了五百两的银子,将我送到这东宫之中。”他用清水洗了洗自己的已经冻的跟胡萝卜一般粗细的手指,“那天他买了两斤猪肉,炖了一大锅子的,他告诉我,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他随便的捡了一块糕点,慢慢的吃了起来,“那是我从小到大吃的第一顿饱饭,我满心欢喜的睡下了,可就在那天晚上,他将我卖了一个大户人家,只因那大户人家的少爷被选去做内侍,那家不肯,只想找个人代替。”
纱珠的眼泪噼噼啪啪的落下来,她前世也是知晓这些事情的,但却从未从他的口中说起过。
“那时候我不信任何人了,在东宫里,我因为年岁小,便处处被欺负。”他优雅的有拈起一块糕点,“直到那一日一个掌事的内侍将打碎太子玛瑙碗的事情怪在我头上,只要将我打死,他一脚一脚的踹在我的胸口,我不知道疼,甚至忘记了疼的滋味,因为这些与我小时候受过的苦,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
纱珠也想起来那些事情,自己当初不过是一念之仁而已,救下他。
“是侧妃娘娘救下了我。”残照漆黑的眼中是藏着澎湃的海水,“她问我,可愿意跟着她,护她一世的周全!”
纱珠良久才忍住喉底的酸涩,只想着曾经是这样深沉的爱,她竟全然不知,或是他曾经隐藏的太好,她跟本无从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