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了一大早的许知然开始挨家挨户问谁家有房子出租，竟然整栋楼里都没人要出租。
现在大家还不习惯家里住外人，再过几年房价飙升之后大家又纷纷抛售出租，到时候大家会不会也有点不习惯呢？
不再多想，她在剧院辞去了演员训练后去了妈妈家，妈妈正在化妆，外婆不在家。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裴匪放下口红，给她倒了杯果汁，“翘课可不是好习惯。”
“我没有。我辞去了训练，我不想当演员了。”许知然回道，又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我会等我冷静下来后再做决定，但目前我还是想报法律或是社工类专业。想起昨天在门外听到的话，她心沉沉的，见妈妈一脸平静又不好问，只好委婉地说，“裴姐姐想做什么的话也可以做的，我和哥哥姐姐都支持你。”
“也行，但以后你就要好好认真学习了，争取复读后考上大学。”裴匪又加了一句，“我没事，我很好。”
“哥哥现在每天都在抽空教我，我会好好读书考上好大学的。”
裴匪不再说话细心抹着口红，又对着镜子涂涂抹抹，轻轻地拍着脸。
许知然看着镜中那张浓妆艳抹的清冷脸只觉美好，二十岁的时候正是青春灿烂的模样。她开口道歉：“裴姐姐，对不起，我之前不应该催着你投稿。”
裴匪往镜子里撇了一眼，眼含轻笑：“许青山又跟你说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许知然如实到来，裴匪描着眉闪了下眼低声说道：“这有什么，我可以一边在编辑社上班一边在他那兼职写小说。”
是啊，写小说一般都是兼职比较多，那这样妈妈既可以上班又可以和爸爸有接触同时赚两份钱，一举两得。
许知然笑弯了眉眼。
裴匪化好妆看着镜中笑得不见眼的小孩，眨着眼问她：“要不要跟我去上班？”
好！可是这不太好吧，第一天上班就把我带去，许知然摇摇头：“我回家去。”
她还没到家就接到了许青山的电话，被叫到了他公司。
推开门，柳枝垂下飘在肩旁，扑面袭来清爽花香，随后又响起了欢笑声，一片嬉闹声中许青山抬起手：“然然，这边。”
许知然坐下后看着室内枝繁叶茂到遮蔽了天花板的冬青树在想，这树到底是怎么种进屋内的？她又环顾了一圈，宽阔的办公室内三三两两摆了几张U型桌，长桌矮凳，跑步机上蹲着一只猫。
再看向外面院子，种有绿树花丛，柳树成荫下放了几张石桌，上面摆着棋盘和打字机。这装修倒是别具一格。
“然然，你姐姐说你不去剧院了，那你现在是什么打算？”许青山敲了敲桌子拉回她的注意力。
“我试过了，我不想演戏了。”
她的回答很简短也没说理由，但许青山没再继续问下去，只是提醒她：“你最好换个理由，不然你姐姐那边过不去。”
想起好几天都没见过姑姑，爸爸又如此特意提醒，许知然试探着问：“姐姐很生气吗？那我要不要回家先做个甜品赔罪。”
“倒也不是生气。”许青山想了一下，找出合适措词，“激进的人无法忍受平淡，天生热爱的人大概也不能理解胸无大志的人。”
膝盖中箭的许知然：胸无大志不是罪啊，好好过一生已经很艰难了喂。她点点头：“嗯，我会好好和姐姐解释的。”
怎么解释呢？她开始在电脑上打草稿。许青山从后面经过的时候见她指尖敲得飞快，问：“你打字时速多少？”
“一分钟80-120字吧。”
“这么快，那要是你姐姐没其他的安排，可以来我这当实习生，一边学习读书一边工作赚钱。”
快吗？哦，现在千禧年初，电脑还不普及，许知然爽快答应下来，心里也默默期待姑姑不要太生气。
许月明确实没生多大的气，只是一直不理人，被冷落了两小时的许知然手足无措，宁愿姑姑生气，也不想姑姑不说话。她想找帮手，可爸爸说的话姑姑不听，爷爷又不在。
她继续认错，诚恳道歉：“姐姐，我真的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决定的不演戏，我下次一定先跟你商量再决定。”
许月明扭过脸去，见许青山有话要说，眼睛一瞪，他闭了嘴。
见姑姑还是不理自己，许知然颓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破罐子破摔：“反正我是不会再演戏了。”
“如果你没有天赋我也就不说了。”许月明转过脸来，“可你明明能做好，你知道天赋是多么难得可贵的东西吗？我公司那么多唱歌的因为没有天赋只能死命练习也抵不上人家有天赋的随便唱几句。”
“然然，你的一生究竟要怎么过，你有想过吗？想学就学，不想学就不学，这般由着性子来，最后你要靠什么傍身？怎么去实现人生价值？”
听到终极三连问，许知然抬起头：“那个戏演的好只是因为我曾经和角色有过部分相似的经历才能演出来，换一个角色我不行也抗拒。我看过其他剧本，不是在质疑其合理性就是难以代入角色，我放不下我自己的观念，无法全心投入去诠释角色。我是反复，但这事我是认真想过的。”
“我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但我知道自己不喜欢什么，不能接受什么。”许知然说得坚定，又软下语气来道歉，“姐姐，对不起，我不该浪费你的心意。”
进了剧院后她才知道不止导演是大咖，就连那些学员也都不是无名之辈，把自己一个门外汉塞进去怕是费了不少劲。自己也不是不可以继续呆，只是不想浪费时间罢了，就算虚度华年，也不想在不喜欢的领域混日子。
许月明眯着眼看她，见她笃定不退让之后拍了拍她：“算了，没事，要不要跟着我学音乐？”
见姑姑气来得快也消得快，许知然放下心来，摇着头：“我继续跟着哥哥上班就好。”
姑姑，加油唱，别分心，今年你的唱片会大卖的！
“我带然然，抽时间给她补习，清北稳上。”许青山在一边附和，“你专心出专辑，我约了师傅和材料，明天来家里搭练歌室。”
许月明睁大了眼睛：“哥，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先斩后奏了？”她皱着眉，嫌弃着，“退了退了，我在公司练一样的。”
“退不了。”
“许青山，你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才工作没几天又开始铺张浪费？你不会想一直赖在我这住吧？”许月明眉毛皱得更紧，准备掏出手机告状，许青山一把按住她的手，又扔给她一个重磅消息。
“我又开公司了，这次是和别人一起开的文化公司。”
许月明楞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直接拿大白眼翻他，还不解恨一拳砸了过去：“你别告诉我，到时把爸气出病来是你自己的事。”
“不会的，合伙人沉稳谨慎很靠谱，我们之前考察过市场，有钱赚。”
许月明不想听径直回了房。
看见兄妹两吵架的许知然从冰箱里拿出棒冰递给爸爸：“哥哥，你抖消息也太突然了。”
“是吗？我以为这是个好时机呢。”
很显然，并不是。爸爸这是在转移姑姑的火气吗？她想问，但知道爸爸肯定不回答，只能尽量的让两人不再冷战。
可等到练歌房搭好后，两兄妹还是一句话不肯说，许知然有心破冰，悄悄地跟许月明说：“哥哥的公司我去过了，很专业，人也不多，是写网文小说的网站，启动资金不大，看上去有前景。”
“小说？问问裴匪愿不愿意去写。”
“问过了，裴姐姐兼职在这边写。”
听到裴匪也愿意去写，许月明才气消了些，但还是冷着脸：“明天你去公司的时候把公司名发我，顺带看着他点，要再来一次破产，我爸可能真吃不消。”
不会的，爸爸不会再破产，许知然连忙点头。
晚上，许青山炖了许月明最爱吃的桃胶猪脚汤，给她打汤的时候叮嘱：“我的事我有分寸，时候到了我自然会跟爸说。”
许月明喝着汤，淡淡应了一句：“那最好。”
吃完饭后许知然撺掇着许月明去验收练歌室，寂静空间里，许月明弹起贝斯，开了嗓：“工业推开新世界的门，我纵身一跃却跌回旧年岁，未来它在手边在眼前更在天边。”
歌声清冽掷地有声，许知然退出了房间，坐在沙发上吃薯片，姑姑在唱歌，爸爸在审稿，三个人专心地做着自己的事。
许知然听着自己嘎嘣嘎嘣的薯片声，开始想，自己二十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二十岁，大三，应该是在读法律系，最好报个双专业，社工也不能拉下，二十一岁毕业的时候会不会当上社工或是律师？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又会有着怎么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