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掩映，牧家的老宅呈现一种奇异的静谧，不远处的树荫团团，像是怪兽潜伏，而通往各处住宅的小径，恰恰如埋伏在黑夜里的蛇。</p>知道外公外婆的死因，秦姝抑制不住内心的悲凉，她没法想象母亲看到这一幕时的震惊与悲恸，而这一切，都拜身边这个女人所赐。</p>“秦姝，事情还没有结束，你不要太着急，想看我的好戏。”唐昭没有拖行李，现在一切都没有必要了，不过这还不是最后的结果。</p>这样的人，总是有一种叫你恨不能抽筋剥骨的恨，秦姝望着夜里闪烁的警灯，回头肯定地说，“对，还没有结束，六年前的恩恩怨怨，我会一笔一笔跟唐家清算清楚。欠秦家的，我会向唐文韶讨要回来，你夺走的，我也会一分不差地破坏殆尽。”</p>这些话，从秦姝嘴里说出来，让唐昭打了一个寒噤。</p>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秦姝跟牧羡之久了，身上就有一种牧羡之那种不动声色的狠劲，唐昭看着两名警员走过来，嘴角弯了弯，“秦姝，没有牧羡之的庇佑，你在魔都就什么都不是，我想看看，你还能撑多久！”</p>没有牧羡之，秦姝一样会把秦家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这是她回魔都的目的。</p>不过，唐昭脸上那抹诡异的笑容还是让秦姝警觉，她就是再恨唐昭，也不能错过这种捕捉信息的时候，她立刻问，“你什么意思？”</p>警员已经给唐昭戴上手铐，来之前，顾耀报警把事情简单都陈述了一次，并且提供了相应的证据，他们来了之后只需要直接带人就可以。</p>唐昭脸上，突然显出像是毒蛇一般的阴冷恶毒来，她嘴角的笑意，就像是毒蛇的芯子在吐动，秦姝不安地抬头，就听到唐昭嘶哑地声音说，“他活不了多久了，等他一死，就是你的末日。”</p>“你说什么？”秦姝追问，可是唐昭已经被警员拖着往台阶下走，一边走，唐昭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等他一死，我看你还能撑多久，哈哈……秦姝，你不过是狐假虎威，等你身后那个男人死了，你还算是什么东西？”</p>“快走，别说话！”警员推了一把唐昭，她打了一个趔趄，但并没有影响她猖獗放肆的情绪，继续边说边走，整个夜色里就回荡着唐昭那谶语般的话。</p>秋夜的凉意让秦姝打了一个寒战，她转身犹豫着要不要再回房间，还是在台阶上等牧羡之，正这时，那个熟悉的身影出来，像是心灵感应似的，同时也望着秦姝，两人对视的瞬间，像是月光映在海面，微风吹拂扬柳，心底的情感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袒露出来，心灵完完全全地契合。</p>看到秦姝眸光里闪动着惊惧、悲伤、痛苦的情绪，牧羡之张开双臂，把她搂进怀里，昔日那个风风火火，被称为女魔头的秦姝，在这一刻，在他面前柔软成了一汪秋水，无数的悲伤像是月光一样映在这个女人的眼里，他的心在那一刻生出浓得化不开的柔情。</p>“我们回去吧！”秦姝没想在这门口呆太久，一想到白秀芬就在里面，她更是抵触。</p>牧羡之几乎是拥着她往前走，秦姝还有点不习惯，毕竟以前，她都是一个人独挡一面，就连抚养糖糖和凉凉，她都是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很少需要有人替她遮挡什么。</p>不过，心底有些依赖，不愿意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p>她完全放松自己，脸颊靠在牧羡之肩膀上，任由心头那些情绪蔓延，这时听到头顶发出一个声音，“秦姝，开庭之前，我要跟牧羡风去一趟国外。那边的分公司总经理财务上出了些问题，需要我们两个人配合着处理。”</p>秦姝的头脑里什么东西铮然作响，她猛得抬头，“不要去，这很有可能是他们给你设得圈套，留在国内，等我们查出线索，等事情有了眉目再处理那些事情也不晚。”</p>“有些事情不能拖。”牧羡之似乎拿定了主意，不过看到秦姝这么担心他，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欢喜，那是以前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p>除了母亲、顾耀和许东，这世上还没有谁对他有如此深的羁绊，不过，他们的牵挂跟秦姝这种牵挂又不一样，就算是平日里清冷如霜的牧羡之，也无法抵挡。</p>秦姝没说话，只是看着前方。</p>牧羡之手轻轻地握住秦姝，他轻轻捏了她一下，“你不用担心我，这么多年，我就是这么过来的！除了商业上的对手，生活当中我也不是一个太会和人相处的人，你也看到了，很多人对我除了表面的恭敬，还有深藏的敌意。”</p>一种莫名的怜惜浮上心头，秦姝心口无声叹息。</p>这么多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她可以想象，但是现在他身边有她跟孩子们，不管是软肋也好，是牵挂也罢，总之现在，她要想方设法留着他，不要让他冒这个险。</p>脑海里浮现的画面，让她的脸烫了起来，也不知道这是她心里所想，还是真的想留下牧羡之，她竟然想到用柔情去留他。</p>牧羡之几乎就在同时感觉到她的变化，低声问，“在想什么？”</p>秦姝当然不能告诉他，于是随意找了一个话题，“在想，唐昭会用什么样的理由开脱这次的事情，唐家，又会怎么样面对那个视频！”</p>“那个视频是假的……”牧羡之的话，像是天上的雷，让秦姝顿时有一种沉进潭底却又被生生扯出来一样，身体的坠落跟上升让她感觉不适，她也弄不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还是现在这情景只是她在做梦。</p>就像是在国外的日子，每次梦里梦到外公外婆被人杀死，她都要尖叫着醒来。</p>“为什么这么说？你怎么知道？她又为什么要用假视频骗我们……”秦姝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牧羡之极为深沉的眸子里也不由浮上一层沉重，“秦姝，唐文韶那个老狐狸没那么傻，会把这样的一段视频留下来当做证据，让我们抓他的犯罪事实。”</p>“也对！”秦姝这才觉得，自己是太过于心切，以致于思绪都有些混乱。</p>越是这样，她越觉得想依赖牧羡之，这比在国外时依赖权琛的感觉还要厉害，只感觉牧羡之也是一副恨不能把她全罩住的样子，秦姝心里一软，眼眶也微涩。</p>没人理解的时候，觉得自己也顶天立地，当个女汉子也未尝不可。</p>在公司里，不尽人情，责骂下属，一副铁娘子风风火火的样子，可谁又知道那是自己的心没有地方安放，不得不穿得盔甲。</p>这时，他们已经走到那间客房门口，牧羡之言简意赅地说，“等牧家的事情结束，唐家那边我会想办法处理，你不要太心急。这次，只是给唐昭一个教训，以后万事有我，秦姝，你不必再强出头。”</p>黑夜里，秦姝的眼眶微热，按道理她是一个成年人，经历过这么多的风霜雨雪，不应该再有这样幼稚的情绪，可是那一刻，她想抱着他，贴着他的胸口静享这一刻的安宁。</p>门突然打开了，季倩本来是要去看看老太太，道一声晚安。</p>结果一出门，就看到穿着白色套头毛衣的秦姝被牧羡之拥在怀里，情深意切的样子，仿佛是给她的讽刺，季倩低下头，再抬起头的时候神色里已经是若无其事，“羡之，你送秦小姐回来了？”</p>这种情形，反到让秦姝有几分尴尬，她迅速推开牧羡之站好，然后跟季倩匆匆打了一个招呼，就钻进房间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