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城中，白翳很容易就躲过了那些夜里巡游的人，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房间和里面明亮刺眼的灯光。
她停下脚步，躲在了一个巨大的石狮子后面，此时，两列队的守卫手握长枪从不远处的台阶前走过。
等那些人远去，她从阴影中走出来，迎着灯光而上。
一阶，两阶......
整整不过十二阶的石阶，她走的仿佛过了好长的时间。
大门还是敞开的，里面连一个陪着的人也没有吗？她想，迈开了脚步轻轻走进去。
她以为自己足够轻手轻脚的步子不会引来注意。
“德子？”
一声询问不知从何而起，白翳吓得即刻躲在了最近的锦帘后面。
她在暗处，看着一个人影慢慢的从一排排的书架子后面走出来，行至光亮处。
他站在那里停顿着静候了片刻，似乎是在警惕着静静的聆听。
白翳心里慌乱，她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出去？还是等一等再说？可是要等什么呢？
一连串的不安开始侵袭她的心，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自己以为守护好他就守护了大好河山的人。
白翳看着那个人，这几年不见，他的样子还是还是没有什么变化，眉眼之间依旧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冷漠。只是也不难看出，他眼中偶尔流露的疲惫之色。
看他就要转身，白翳还是从暗处走了出来。
“祈夜。”
陌生有熟悉的声音令男人有些惊讶和疑惑的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人，他大声道：“你是谁？竟敢夜闯皇城！”
方才再见到男人的时候，一阵心慌让白翳忘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是对方陌生面孔。
祈夜看着这个身形有些清瘦的男人，十分确定自己没有见过此人，但是刚才的那一声“祈夜”，听起来又是那么的熟悉。
也是因为这点，他没有立刻叫人，而只是看着眼前的男子。
男人看起来很淡定，似乎并不担心他叫来守卫。
白翳看着他，两人对视许久，她才开口。
“你只怕早就忘记了我。”
“怎么，本王应该认识你吗？”
白翳一声叹息，轻到连自己也不能察觉。
她举起右手靠近自己的脸，缓缓的扯下了脸上那张早就有些经不住再使用的假面皮。
随着她的动作尽兴，男人的瞳孔渐渐放大，满是惊讶。
“你......回来了......”他说。
白翳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或者，她想要说的实在太多，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完的。
看着惊讶的男人，她毫不避讳自己那张“残破”的面庞。
“你不该灭我全族。”白翳道，眼里除了冷漠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
男人对她的那句话似乎没有听到般，转而说到：“我竟没想到你能逃出去，你知道，本王已经下令全国通缉白家余孽......”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道：“你为何要回来？”
白翳心里一阵针刺的痛苦，这是她没有想到的，她不曾料到自己还会觉得难受，在面对自己的仇人时，难道不该只剩仇恨吗？
她声音微微颤抖：“我回来，不为你。”
好一句“不为你”，男人听了，眼里除了失落还有一丝狰狞。
白翳继续道：“你与邻国公主和亲，果真可以平息战争？”
这个问题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答案。
男人道：“本王的国事，你一阶下囚，有什么资格过问。”
“那我再问你，你下放陈公，可想过后果？你以为，那公孙一族可以保你江山稳固？他们会为了守护全国的百姓拼命？”
男人不语，只定定的而看着那张满是疤痕的脸。即便是布满了丑陋的疤痕，那双眼睛却还是那么明亮，但是看一眼，就足以撼动他的内心。
白翳面无表情的看着男子，与他对视的时候丝毫不惧对方的威仪。
她说了自己的来意。
“我本无心回国，只是......”她没有讲出那几个字：“只是，偶然罢了。刚好遇到你迎娶那公主进宫。她的国家与我国多年来战争不断，突然的议和，定有蹊跷......”
她说着，也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立场来过问和干预此事。但是，她还是不愿意，冷眼旁观，见他的帝国就此走向陨落。
她说：“我只是为了百姓前来，你若信我，便留下陈公，如此，你的江山才有苟延残喘的机会。”
苟延残喘......
她俩都心知肚明。此时此刻，这已经是奢侈。
祈夜没有回应白翳的话。其实早在当年自己得了王位，拿到手里的便已经是摇摇欲坠的江山。他也以为自己可以让它再次稳固，奈何只是自己想得太多。
“本王知道了。”他说：“你走吧！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
白翳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她也不知道自己所说的，这个人听进去了没有。
她犹豫着，没有移动脚步。
男人已经背过身缓缓朝着高台上的位置走过去。眼前的这一幕，像极了当初她答应效命于他的那个时候。
她的眼中有什么模糊了双眼。
终究，她还是转身走出了大殿。
身后的男子坐在高台之上，看着那个人影渐渐远去，消失。
那个人是他这几年来盼望的，可是他有希望她永远不要出现，最好是离这个皇城远远的。他的心在不为人知的颤动着，眼里波澜翻涌。
她的功夫还是那么好，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见踪影。
白翳按照远路返回，躲避开那些巡夜的人和奔走在各宫处所的宫女仆人。
她感到一阵耳鸣，她原来还是不恨他的，即便是他下了令将她灭族。
月光清冷，明明是盛夏之夜，那光却渗透了她的衣衫般，传来彻骨的寒。
再从皇城的高墙翻越而过，白翳落到坚硬的地面上，街市的喧闹再传到自己的耳朵里的时候，她放佛是重新活过来一般，心，也不再感到针刺般的痛。
她想到，自己的出走可定让龙凤楼的各位慌了神，指不定正到处寻找自己。想到那些自己相识不久的人，不知何故，心里竟然流过一股暖流。
一个叫卖糕点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笑着，走过去买了一份。
不知身后不远处，一个身影也静静的，如同鬼魅一般，在她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