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顺生全身僵硬地看着面前额头上带着“i”惨白的面孔，惨痛、愤怒一瞬间变成了恐惧，双手四处摸着，以求一点安全感。
等到他摸到兜里那个硬沉沉的东西，便亟不可待地抽了出来，对准了面前的人影。
那人咧出一个渗人的微笑，那弧度都快要给他自己开瓢了，饶有兴趣的看着李顺生，似乎等着他开枪。
咔咔咔
李顺生不停地按着那僵硬的扳机，只是除了枪把照准旁不停闪烁的红色信号外，手里的枪没有一点任何动静，更不用说在雾亥手里毁天灭地的杀伤力。
“重粒子放射线射出装置啊。”李顺生手上一轻，手里的枪已经到了那人手里。
那人手里枪一晃，对准了李顺生脚边的雾亥的头颅：“雾亥，你把她藏得那么紧，终究是要交出来的。”
“刚好，这里不仅有端末遗传因子，竟然还有原人，两个，我们统治局都要了。”
“你没有意见吧，雾亥”
说完那人旁若无人的笑了起来，全身骨白色的装束不停地随着笑声抖动着，身上泛起蚯蚓一样的褶皱。
猿人
李顺生再次听到了这个词语。
被人说成是原始人类，他心里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
一整个晚上惊心动魄的所见所闻，李顺生一点都不觉得那是平常人接触到的技术和待遇。
被人觉得过于原始，没毛病。
“他说你是原人，原来的原，不是猿猴的猿。”一个声音突然在李顺生耳边响起：“我是雾亥，我现在正在用神经传导跟你说话，他要的是你们兄妹，你不要乱动，他不会伤害你。”
“雾亥”李顺生拼命忍住自己此刻心里的惊异，眼睛余光里，雾亥头颅脖颈的断裂处正在隐隐的发光。
“我......好像又记起来一些东西......你不要说话......我说给你听......我怕我忘了。”雾亥断断续续地说道。
“嗯。”李顺生点了点头，眼神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家伙，忽然灯光下那些漂浮的发亮的灰尘，墙壁上那些被赤红射线射穿的洞口边缘正在燃烧的熔液，凡是他目光所及能动的东西，都停滞了下来，仿佛世界被按下了暂停键。
“你不必担心那家伙，咱们现在直接用脑波意识交流，有足够的时间。”
雾亥说破了世界突然凝滞的原因，也让李顺生暂时放下了心。
在这突然凝固的时刻，雾亥向李顺生娓娓道来，几千年来，他大脑里仅剩的一些记忆：“网络球刚开始的时代的记忆......我记得不太清了......”
“我记得那个时候人类的数量和需求已经早就超过星球能够负荷的水平，星球的环境急剧变差，但所幸技术发展到极为高超的水平。”
“有的巨型财团和机构开始成规模地向宇宙殖民扩张。剩下来的人，一部分能够支付高昂改造费用的人类通过改造大脑，可以将自己接入到网络里面生活。”
“这样的生活状态超脱于现实的星球，被人们称之为网络球。这项技术不仅将人们的寿命间接提升到了无限的可能，也大大改善了人们生活的水平。但因为费用高昂，并非人人都能够享有。”
“被改造的人类，通过编译基因和改造神经接入器官，具备了网络终端连接网络球的权限，也就是端末遗传因子。”
“这些具备端末遗传因子的人，才有权通过向名为统治局的人工智能机构下达指令来管理整个网络球。”
“无力承担端末遗传因子改造的人类被网络球和它的安全警卫赶到星球最黑暗最贫瘠最恶劣的角落里苟延残喘。”
“但是并非所有的人都能够接受这种安排。”
“一些人想通过非法改装接入网络球，改善自己的命运，但是意外发生了，这些非法改装的过程中，意外产生了未知的病毒，被这些病毒传染的人永久丧失了端末遗传因子，不仅不能够再次接入网络，还会同样被网络球的安全警卫驱逐消灭。”
“病毒很快席卷整个星球，几乎无人幸免。于是网络球失控了。而且作为网络球的管理机构，统治局也只是失去了操作员的机器，再也无法让网络球恢复正常。”
“我......我记不清我以前的身份了......只记得那个时候，我的使命，就是是寻找带有端末遗传因子的人。”
“那个任务从某种意义上讲是失败的，但也成功了。”
“我找了上千年的时间，仍然没有找到带有端末遗传因子的人。”
“但是我的同伴......西波......莎娜可......她们意外得到了网络球内部储存的端末遗传因子备份数据，并且孕育出了唯一具有端末遗传因子的孩子。”
“按照我与统治局最后的约定，这个孩子被安置在这个地方，在这里只有我才有最高的权限，统治局和网络球都无权入内干涉。”
因为雾亥披露的无数信息而震撼不已的的李顺生，心中一动，问道：“这个孩子，是我们......兄妹......中的一个”
“.......是......李杏......或者说，李白。”雾亥回答道。
“.......那我到底是谁”
李顺生突然有些激动起来，他明白自己在激动什么。
“你......李顺生本来是按照我的要求生产出来的，独立于统治局和网络球之外的临时安全警卫......在我不在的时候保护她......”
“至于你，你不是顺生......我也不知道你是谁.......”
“但是我现在可以确定，你属于原人。”
“原人的时代，是在网络球诞生之前甚至于统治局诞生之前的更久远的时代。”
“那时，国家这种政体还没有消失，东亚重工这样的巨型企业体还仅仅是雏形，甚至人们探索的足迹还没有踏出自己的星系，星系殖民时代还只存在于雄心勃勃的新闻里。”
“那是大蛮荒的时代，但对所有网络球时代的存在来说，那是还有着海洋和蓝天以及在它们庇护下生存着的万物皆存的时代。”
“刚开始，我发现你身上没有端末遗传因子，也没有任何改造过的痕迹。”
“但是刚刚，我连上了网络球，终于确认你的基因样本显示的所有信息，都说明你百分百来自于那个时代，那个蛮荒大时代。”
说到这里，一直都毫无情绪的雾亥，突然有些激动起来。
奇怪的情绪信息荡漾着整个沟通频道，无数的景象碎片出现在两人的沟通空间里。
李顺生甚至能够看到一些碎片的内容，碎片里反复出现着一个女性，那个女性最后的形象极为惊悚，只剩下恐怖的异型骨架，骨架腹部的位置，是一个圆滚滚的球体。
“刚才西波告诉我，你是比她的女儿......比端末遗传因子更加重要的人。”
“只是，统治局来的比意想中的要快得多，我想，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所以......现在，逃”
轰
随着雾亥最后的警告，李顺生眼前凝固的景象轰然倒塌
他重新回到了残破的客厅
客厅里，自己的面前那人，一脚向着雾亥的头颅狠狠地踩了下去
咔
无数闪光的碎片四射飞溅
李顺生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任由碎片打在自己腿上生生作疼
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