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驰对沈璧霜摇了摇头，那看向她的目光又静又沉。</p>
沈璧霜被陈白驰看得心头一阵难过，一惯骄傲的她竟在乌黑眼眸的凝视下垂下了眼眸。</p>
“对不起……”沈璧霜紧咬下唇开口道歉。</p>
她没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p>
如果不是为了进城首府寻她，陈白驰他们早就离开了。</p>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p>
“沈璧霜你不必道歉，你我本就立场不同。”陈白驰的声音带着深深地叹息，淡淡得无力，但却独独没有怨恨和恼怒。</p>
这样的陈白驰令沈璧霜觉得非常陌生，但更多的却是愧疚。</p>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沈璧霜低喃出声的同时突然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快速向自己肩膀的位置刺了过去。</p>
在白子奕目眦欲裂的目光里，一抹血色从那雪纱般的衣裳里浸染而出。</p>
“霜霜！”白子奕惊呼一声大步走上前去，然而沈璧霜却比他动作更快地向后退了一大步。</p>
沈璧霜这一退，她便和陈白驰撞在了一起。</p>
“陈白驰这就是我沈璧霜给你的交代，你可以因今晚的事气我，但你不可以将我扔下！”沈璧霜说着伸手抱住了陈白驰的手臂，“我讨厌你，却也钦佩你。我讨厌你和朝廷作对，但我亦钦佩你的敢作敢当。”</p>
“……”</p>
在陈白驰头痛的目光里，沈璧霜说出了令她更为惊悚的话语。</p>
“陈白驰，我沈璧霜喜欢你。”</p>
被沈璧霜这话震惊住的不止是白子奕，还有陈白驰身后的陈洛年，以及躲在暗处的斗篷男子。</p>
“白子奕，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是陈白驰的人了。今天陈白驰要是死在这里，我就跟他死在一起！”</p>
“……”</p>
面对沈璧霜能拿小金人的演技陈白驰除了叹服外还是叹服，如果她不是个女的，她真的会信了沈璧霜的鬼话。</p>
“小姐姐，你表白也分下场合啊……这随便表深情可是会要人性命的。”陈白驰弱弱地小声开口解释，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她的声音就被一声怒喝完全覆盖了。</p>
“陈白驰我要杀了你！”随着白子奕冷斥声而落的，是那不顾一切对陈白驰拍来的掌风。</p>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躲在暗处了斗篷男子突然拔地而起，蓦然从天而降。</p>
陈白驰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她已被斗篷男子圈揽着腰身站在了城墙上。</p>
“你要护着这个逆贼？”斗篷男子的突然出现令白子奕又惊又怒，他正想乘胜追击，沈璧霜却在这时蹲了下来，死命抱住了他的大腿。</p>
“我护的并非陈白驰，而是王爷的名声。”</p>
斗篷男人的声音清朗如月光，明明是个三番四次想要取她性命的人，但当男子的声音萦绕耳边时，陈白驰却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安全感。</p>
“王爷今夜取陈白驰首级容易，但却会背上一个坑害百姓的骂名。”斗篷男子清冷的目光在城墙下的乞丐身上淡扫而过，“这些人皆以性命维护陈白驰，王爷今夜若要诛杀逆贼，势必要大开杀戒。”</p>
“哼……大开杀戒这个词从你嘴巴里说出来，真是别有一番味道啊。”白子奕嗤声冷笑，“当初你可是为了诛一人而灭了一座城啊。”</p>
“王爷何必旧事重提？”悠悠地叹息从男子喉间逸出，带着一分悲悯但更多的却是凉薄，“一人不稳则一家不稳，一家不稳则一国不稳，一国不稳则天下不稳。毁一城灭一人护一国，我从未后悔。”</p>
男子的话和白子奕脸上有所忌惮的神色，令陈白驰快速将眼前这一切串联了起来。</p>
毁一城灭一人……这人难道是！</p>
应证陈白驰想法的是城墙下康伯的惊呼声。</p>
“您是……您是丞相大人！”</p>
刚刚还觉得斗篷男子安全可靠的陈白驰瞬间一口老血噎在了喉咙间，她以为她被人搭救了，但原来是出了龙潭又入虎穴啊！</p>
“康敬。”清冷的声音透过斗篷传出时显得有些低沉，“别来无恙。”</p>
“康敬？”斗篷男子的话令白子奕凌厉的眼眸眯了起来，“那个因犯下叛国罪，而被流放至南蛮之地的前御史大夫？”</p>
“是。”康敬沉声轻叹一口气，“正是在下。”</p>
康敬的无意暴露，令原本已剑拔弩张的氛围，再次到达了一个新的临界点。</p>
“身为戎国人却在我羌国入朝为官，康敬你当真是可笑至极。”</p>
“虽然我是戎国人，但我从小生长在羌国。地域的划分是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决定了的，我没办法去改变，亦没选择的权利。”</p>
康敬的声音不算大，但在这漆黑的静谧深夜，城墙上的陈白驰却听得非常真切。</p>
“身为戎国人我不能背弃我的国家，但我自幼在羌国长大，羌国于我而言跟母国无异。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p>
一直被康敬深藏着的秘密在这毫无准备的危机时刻，被彻底揭露于人前。</p>
康敬悲怆的身影令陈白驰心头一阵难过，她下意识开口询问站在她身后的斗篷男人：“康敬犯下的到底是什么叛国大罪？”</p>
“两年前康敬身为御史大夫，私放一名朝廷钦犯，那犯人是个戎国人。听说这康敬是首领的左膀右臂，怎么他竟没将自己的来历告诉你吗？”</p>
斗篷男子的话语是刻意蛊惑的挑拨离间，但陈白驰的注意力却全放在了城墙下跟白子奕对峙着的康敬身上。</p>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白子奕嗤声冷笑，“今夜我可以暂且饶陈白驰一命，但康敬和这群肇事者必须自我了结。”</p>
沈璧霜因白子奕的话大松了一口气，但陈白驰接下来的话却令她的心再次悬了起来。</p>
“不行！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康敬是我的人，这些乞丐也是我的人。我不会将他们丢在这的。”</p>
用十几人换她一人的性命，她做不到！</p>
“哼，陈白驰你一个朝廷逆贼，还妄想保下这些钦犯吗？”</p>
面对白子奕的嘲讽，陈白驰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和挫败。</p>
那个护她而死的乞丐毫无生气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的下属正被人逼迫自尽，她的弟弟手握羽箭双手染血，而她亦受制于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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