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怕地不怕的莫大小姐顿时局促了起来，她悄悄戳了戳穆千凉的腰，轻声问道：“他们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不大的声音，却清晰地落到了唐子濯耳里。
老人哈哈一笑，朗声道：“你可以叫我一声唐爷爷，我旁边这位与你们平辈，是我孙女，叫唐心之。姑娘不用紧张，就把我当成穆丫头的朋友看待就行。”
莫棠看向穆千凉，见对方点点头默认了这个说法，让莫棠稍稍松了口气，心想还好不是家人什么的。
“还请二位先落座歇息一下，我马上吩咐他们端点茶上来。”她招呼道。
唐子濯却是摆摆手，直言道：“小姑娘不用这么客气，老头子我就是来看看你，也有些话想和你说说，不用多花这吃茶的闲工夫。”
说完，他又看向穆千凉，道：“现在见也见了，该说的也说了，穆丫头你还记得答应我的事吧？现在你就和心之一同出去一会儿，让我和莫姑娘好好聊聊。”
闻言，穆千凉轻轻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犹豫着看了莫棠一眼，没有动作。
唐子濯再次瞪眼道：“怎么！还怕我吃了你这小心肝？还腻歪个啥呢，别耽误老夫时间。”
一句“小心肝”，顿时让莫棠的脸滚烫起来，双颊绯红，微微别过了脸。
什么是“小心肝”？穆千凉轻轻蹙眉，不知何意，甚至没意识到这唐子濯实在故意调侃她。
她轻声在莫棠耳边叮嘱了一句：“不用紧张，你可以放心地信任他，他应该也不会为难你什么。我就在不远处等着，有什么事直接叫我。”
说完后，她终于站起了身，和唐心之一同退了出去，把这片空间留给了唐子濯和莫棠。
唐子濯慢悠悠地问她：“小姑娘可想过我这老头子为何执意要见你？”
莫棠挑挑眉，猜测道：“是和穆千凉有关？”
除此之外，也不会有其他理由了。
唐子濯深深的叹了口气，脸上已带了一层淡淡的愁绪。
“我答应过她，有些事不会告诉你。但我不可能就此不管，真的放她走向最后的宿命。”
莫棠心中一跳，急忙问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子濯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缓缓道：“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具体如何我不能同你细说。但是，你必须要知道，这并不是真的没有办法改变。”
他浑浊的眼中忽然迸发出一道锐利的光，仿佛直接把莫棠看穿。
“让老夫，为你算上一卦，如何？”他目光灼灼。
算一卦？
莫棠惊讶道：“是书上所说的卜算未来之术？”
这世界存在着一些拥有特殊灵识的人，他们可以借一种奇特的法子让自己拥有推演未来的能力。拥有这样能力的人极为稀少，莫棠没想到，眼前这其貌不扬的老人竟然也是其中之一。
如果说这老人确实拥有卜算未来的能力……
“那您之前说的那些话，是因为您曾给千凉算过一卦？”这样的猜想突然涌入莫棠脑中，只是想到这个可能，她便感到自己心中一紧，不安的感觉越发浓厚。
唐子濯直言道：“但那并不是毫无转折，在那卦象里，我也曾看到过一线生机，老头子我虽然上了年纪，但这么重要的事还不至于看错。”
这话说出，让莫棠稍稍心安了几分。
唐子濯继续道：“老夫来此，原本只是为了见见你，看看你到底是怎样的人。怕那傻孩子识人不清，会不会真心错付。只是没想到，老夫倒是有了意外之喜。”
他顿了顿，抬眼，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莫棠那双金色的眼眸。
“若是老夫没认错，你这是真视之眼，对吧？”
莫棠微微吃惊，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有人可以一眼就把自己的底细给看出来。
唐子濯嘿嘿一笑，解释道：“小姑娘不用紧张。老夫一生都在炼器，对天地灵物有些钻研，才可以一眼看出来。一般人还是瞧不出这真视之眼的。”
说回正题，他又正色道：“在那一线生机中，我曾见过这双眼。”
真视之眼，这样的至宝他不会认错，原以为要去寻到这至宝才能找到改变未来的法子。没想到如今却在莫棠身上见到了，这对他而言自然是意外之喜。
“所以您才会想帮我算一卦？”莫棠恍然大悟。
唐子濯点头，正是如此。
莫棠却有些犹豫，迟疑道：“可是书上不是说，擅自窥探天机，会折损卜算者的阳寿吗？您……”
确实，未来并不是这么好勘破的，卜算得越多，看到的线索越清晰，对卜算者的反噬便会越强。就算唐子濯道行高深到足以窥清那分转机，也势必会因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唐子濯却混不在意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悠然道：“老头子我早就活够了，我的儿女都早已能独当一面，我也没了什么牵挂。对我而言，现在死和几十年后死没太大的差别。”
“若真要说，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只有穆丫头了。若是能帮到她，老头子也能含笑九泉了。”
莫棠认真地听着老人的话，不得不说她内心是震撼的。她原本以为穆千凉那人不会有什么真正的朋友，过往也一直都是孑然一身。不曾想却还有这么一个老人在真心实意地牵挂着她。
但，真的要让这个老人为了她们而做出那样的牺牲吗？
莫棠无法说服自己就这样坦然接受，她还是劝道：“就算您已经活够了，这世上还有许多人在牵挂着您，您的家人一定不想看到您就这样离开，您的生命对他们而言也是无比重要的东西啊！”
唐子濯却笑着：“我自己的命，我自己还不能决定了？难不成我若执意要死，他们还能拦着我？活着还是死去，那可是老夫的自由。”
“行了行了，你这小女娃怎的这么啰嗦！老头子我头脑可清醒得很呢，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后也绝不后悔，你只管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告诉我。只不过为了算得更准一点，待会儿可能还需要你的一点精血，放心，只用一点点，没什么损害。”
唐子濯说着，语气中的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莫棠深吸一口气，拖着还没好全的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她走到唐子濯面前，恭恭敬敬地向这位老人跪下来，用力磕了一个头。
她是发自内心地，想要感谢这位老人。
唐子濯却撇了撇嘴，嘟囔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喜欢搞这些见外的东西。”
大礼行完，莫棠没有耽误，把自己的生辰八字交给了对方，另外还取出了一滴精血，也一同递给了那老人。
一做起正事，唐子濯顿时严肃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莫棠交给他的生辰八字，迅速掐出了几个手印，周身的灵气顿时被这几个简单的手印调动起来，凝练到几乎可以触碰到的灵气在他身边缠绕盘旋，以他为中心，周围的一整片天地都肃穆下来。
他皱着眉，双眸紧闭，身边的灵气以极为怪异的轨迹有条不紊地运行着，时间好像静止。就这样过了一刻钟的功夫，突然有一缕独特的灵气从天地间渗了出来，悠悠飘到了唐子濯的双眸之上。
他身边灵气的运转速度突然快了起来，原本气色不错的一张脸，却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垮下去，细密的皱纹逐渐爬满了整张脸。
“血！”他突然开口，声音竟然已经嘶哑下去。
莫棠连忙把自己的精血引到唐子濯的手上，便见得那点红色的血滴立刻被汹涌的灵气包裹，温度逐渐升高，到最后，那滴精血竟化为了一片血雾，被灵力裹挟着往唐子濯的头部升腾而去，直到终于完全没入了他的双眸。
莫棠紧张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灵力的运转越来越快，唐子濯苍老的速度也愈发的迅速。那张脸已是彻底消瘦下去，脸颊上那健康的红润已被枯黄取代，他就像一株速度枯萎下去的灵草，逐渐变得不堪一折。
直到唐子濯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那飞速运转的灵气才终于在一瞬之间彻底崩溃，散于无形。
莫棠连忙扶住老人摇摇欲坠的身形。这一场卜算过后，唐子濯已完全变了个样子。无论谁都能看出来，这个老人已是灯尽油枯，不久便会仙逝。
但唐子濯却在稍稍稳住自己的气息之后，便不可抑制地大笑出声。
老化的声带发出的声音已是沙哑不堪，但不掩老人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看向莫棠，认真道：“果然和你有关系。有希望，有希望！”
“你且听着，你一定要尽快找到这几样东西：真视之眼，极寒冰魄，万神铃，还有最最重要的，创世河灯！只要找齐了这几样东西，就会有转机！”
莫棠慌忙把这几件东西都牢牢在脑子里记下。
“您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可需要什么灵药？我可以为您做些什么？”她急声问道。
终于把自己看到的东西告诉了莫棠，唐子濯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这老人笑着摇摇头，缓声道：“没有用的，你什么也不用做。”
“我已经很满意了，这老天还给我留了一点时间，让我这老头子还能参加你们两的婚礼，我这下是真的再没有什么遗憾了，哈哈哈哈！”
莫棠听着，心中却是猛地一跳。
“我和她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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