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陈酌与关绍。</p>
二人擦着黑到了刑部，正好赶上姚书山下职归家，陈酌干脆将人在刑部门口截了下来，姚书山一身老松气质打量了陈酌半晌，疑惑道：</p>
“陈少郎，怎么是你？”</p>
——</p>
李家屋檐小小的，只门楣上头覆了一层青石瓦，雨水顺着青石瓦落下来，正打在江玠与郑然然的身上。</p>
他们方才在雨幕里等了许多时候，衣衫早已经被雨丝浸湿，只是被这屋檐水淋着的滋味更不好受，郑然然忍不住皱了皱眉。</p>
她看李夫人：“夫人方才还将我们纪大人送进了牢狱，怎么这会儿却不知道我们是谁了。”</p>
这话颇有些不平之意，那李夫人却是一惊，一双核桃样的眼睛努力张了张，似要看清眼前的郑然然和江玠究竟是何许人。</p>
“你们是……广平府的人？”</p>
二人默然以对，纪棠出事，不只郑然然，就连江玠心中亦是不得安宁，如今已经没了同这妇人说许多的耐心，只想着尽早将事情的始末打听清楚。</p>
谁知李夫人见两人默然以对，连忙往后撤了一步，伸手就要去关那木门。</p>
被江玠一把挡住。</p>
男子的声音比这暮色里的雨丝还要清冷许多：“夫人急什么，从前李唯公子到广平府相邀纪大人的时候，我们可不是这般怠客的。”</p>
只这一句话，险些激怒了李夫人，她皱眉，冷硬道：“分明是你们家大人害了我儿，你们反倒来说理讨公道？你们当官的就是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么？”</p>
郑然然抬手拦了拦她，少女的声音听起来和缓了几分，却仍旧有些强势，“李夫人，你家公子外出求学又与我们家纪大人交好，为的可也是当官。”</p>
李夫人被这话一噎，这事儿她倒是不占理。</p>
也就是一愣神的功夫，江玠与郑然然已经对视一眼进了内院，李夫人拦也没拦住。</p>
这是一方雅致的小庭院，只是有些破败了，像是家中原本有些家底，后来没落了所致。</p>
纪棠曾说过他的姑母是嫁到汴京来的，事后姑父早亡，姑母一人将李唯拉扯大，变卖了家中的银钱让李唯外出求学，倒是也符合如今这一副光景。</p>
江玠将这小小一方庭院环视一周，而后面色又冷了几分，“敢问李夫人，令郎究竟出了什么事？”</p>
今日只知道李唯死了，可他们自始至终只见到刑部的官差抬了一具盖了白布的尸体走了而已。</p>
李夫人冷冷哼了声，“还不是你们的纪大人，枉我与我儿把他当成自家人，日日邀了人家过府用膳，到不想请来的是个白眼狼。”</p>
她说完这话似又想起李唯的死，话音带上了些呜咽。</p>
到底是为人母的，郑然然见她这般心中一时升起许多不忍，语气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夫人，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说不清的隐情，您若是平白无故冤枉了纪大人，您心里就能过意的去了吗？”</p>
李夫人一默，大约郑然然这话说的很是通情达理，她倒是有些动容了。</p>
郑然然侧首看了江玠一眼，心道纪棠这个姑母倒也不是个全然不讲道理的人，这其中或许真的有什么隐情也未可知。</p>
李夫人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有个女子柔柔弱弱的声音从几人身后的屋舍里传过来，经雨雾，添一层朦胧：</p>
“表姨母？”</p>
随着房门“吱呀”开合，一个着青衫的柔弱姑娘出现在了屋檐下，三月寒雪醉花的面容微微有些苍白，眸中神色楚楚动人，瞧着温柔多情。</p>
郑然然与江玠又是一个对视，俱没有想到这方院子里还有别人，那李夫人却也在这姑娘出现的瞬间颓了两分，淡淡道：“进屋说吧。”</p>
郑然然便随着李夫人与那姑娘进了屋，虽没有炭火与热茶，但淋了一下午的雨，此时能够稍稍歇息已然很好了。</p>
郑然然有一下没一下地理着自己的头发，听那柔弱的姑娘自报家门。</p>
姑娘姓叶，闺名纯纯，便是李夫人娘家表亲的女儿，按辈分是李唯的表妹，正是这几日要介绍给纪棠的那个姑娘。</p>
郑然然与江玠这才了然，纪棠今日从广平府被请过来就是为了见叶纯纯的，李唯死的突然，叶纯纯应当也没走。</p>
江玠冷冷打量叶纯纯一眼，“现在可以将下午的事情说与我们听一听了吧。”</p>
李夫人捂着心口叫苦，叶纯纯却颇明大礼，当下点了点头，道如此：</p>
“今日在表姨母家与纪大人用过午膳，表姨母便唤我到灶间为纪大人烹茶，屋里只留下纪大人与李唯表哥二人下棋。过了半晌茶烹好了，我便进去送茶，却见李唯表哥浑身是血倒在地上，一旁纪大人手上也沾了血，正愣愣地站着。”</p>
“然后呢？”</p>
叶纯纯又道：“而后表姨母就进来了，那一瞬也是吓蒙了，抓着纪大人问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偏偏纪大人竟说不明白，我们这才……”</p>
她说道此处顿了顿，江玠便冷冷替她接了下面的话：</p>
“所以你与李夫人就怀疑李唯是被纪大人杀得，报了刑部的官，而后将纪大人送进了牢狱？”</p>
那叶纯纯煞白的一张脸被江玠这话说的涨红了几分，面色有几分难堪，却不得不答：“起先我们也不愿意相信，请了刑部的大人来就是为了求个真相的，可谁知，谁知……”</p>
这大约真是个娇滴滴的姑娘，话说上几遍就如鲠在喉，再度说不下去了。</p>
这次是郑然然接了她的话：“可谁知姚侍郎带着人查了一下午，还是纪大人嫌疑最大，所以他们就把纪大人带走了，你们也没有拦，对么？”</p>
叶纯纯眼眶红了一圈，默默点了点头。</p>
那厢李夫人已经掩面呜咽了起来，叶纯纯忙着去安抚，江玠与郑然然对视一眼，起身告辞。</p>
今天的一切发生的都太过突然，想来李夫人情绪激动，这叶姑娘又娇娇弱弱，一时也问不出更多的事情，与其在这里耗费功夫，倒不如早一点到刑部去见一见姚书山。</p>
江玠与郑然然便出门签过了剩下的马匹，仍是两人同乘一骑，与来时的速度相差不大，只是片刻功夫风雨又起，二人也寻不到什么遮风挡雨之物，只得冒雨往刑部去。</p>
一场绵绵数日的春雨就在这一夜变得急竣起来，风雨交加声不绝，添几分人心惶惶。</p>
</p> 踏雪声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