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问这话的人是林丙光，郑然然应该恭恭敬敬地答，偏偏她是郑然然，心里对林丙光本就存着不少芥蒂，闻言只皱了皱眉头，也不答话，却伸手去扯林舒玉的衣衫。</p>
此时围在边上的人里除了郑然然和几个小宫女，其余人皆是男子，眼看着郑然然将林舒玉的衣衫扯下来，露出女子雪白的香肩，所有人都诚惶诚恐地避开了目光。</p>
林丙光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他本就对郑然然验尸这件事有些意见，如今见郑然然将林舒玉的衣衫也拉扯下来打量了又打量，着实有些恼怒。</p>
死者为大知不知道！</p>
“郑姑娘，你查了这么久，可查出什么来了？”</p>
郑然然眉梢一落，便知道是林丙光沉不住气了，她的目光又在林舒玉的尸体上打量了片刻，而后勾了勾嘴角笑道：“相爷，素来仵作验尸，没有个把时辰难成事，我这验了也就两刻钟吧。”</p>
群臣的嘴脸或抿了抿，或咧了咧，都因郑然然这番话生了些惊奇。</p>
林丙光是谁，那是连圣上见了都要礼让的人，这少女却敢怼他的话，果然是……与她那个爹有些像的。</p>
郑然然实则机灵，知道自己的话兴许会惹怒了林丙光，她随即转了话锋。</p>
“现在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皇后娘娘不是卯正死的。”</p>
只这一句话，众人便将她方才回怼林相的言语全都忘在了脑后。</p>
什么叫皇后不是卯正死的？方才林相不是已经说了她是在卯正的时候跳下来的么，难道林相还扯谎不成？</p>
郑然然将众人惊奇的神色看在眼里，收回来的目光露出些得意神色。</p>
此时江玠不在，郑然然有些话便没了人接，她只得探了探身子去看纪棠和陈酌。</p>
少女嗓音清甜：“大人们还记得我曾说过的尸斑之语吗？”</p>
纪棠微微颔了颔首，陈酌却愣了会儿神才点头，郑然然验尸的画面太过血腥，他常常是不敢靠近的。</p>
郑然然也没要求二人记住太多，因今日在场的有林丙光，她注定是要做一番解释的。</p>
她开始掰着手指头算日子：</p>
“尸斑指的是人死后，在尸体低下部位皮肤出现的紫红色斑块，一般会在人死后平均一到两个时辰出现。尸斑的形成，是由于人死后血液循环停止，心血管内的血液缺乏动力而沿着血管网坠积于尸体低下部位，尸体高位血管空虚、尸体低下位血管充血的结果，尸体低下部位的毛细血管及小静脉内充满血液，透过皮肤呈现出来的暗红色到暗紫红色斑痕，这些斑痕开始是云雾状、条块状，最后逐渐形成片状，即为尸斑。也正是由于这些原因，尸斑可以有效地帮助我们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p>
包括林丙光，文武百官们分明露出了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的表情，显然是没有听懂郑然然说的这番话，但却信服了她最后一句。</p>
有个郑然然不认识的老吏捋了把胡子，饶有兴致地问郑然然：“那郑姑娘通过这……啊，尸斑，看出了什么呢？”</p>
郑然然伸手弹了个响指，似赞叹这人问到了点子上，她回身，林舒玉的衣衫已经被盖了回去，但郑然然还是毫不忌讳地拉开了她的衣袖。</p>
肘臂处有些暗红，应当就是郑然然方才所说的尸斑了。</p>
郑然然抬头看了眼晴阳正好的天：“现在还不到午时的，可你们看死者身上的尸斑，明显已经是暗红色，这不像是几个时辰内造成的，加上瞳孔的涣散程度和四肢形成的尸僵。”</p>
她顿了顿，将林舒玉的胳膊转了转，显得有些吃力。</p>
“我推测皇后死亡的时间，至少在四个时辰之前。”</p>
众人亦随着少女的目光抬头看了看天，姑且算现在是午时的话，那皇后大有可能是在寅时死的，此林丙光进宫的时辰早了一个多时辰。</p>
日头正毒辣，众人却觉得脊背一阵寒凉，若是这郑姑娘说的都是真的，那岂不是说明……圣上早晨看到林舒玉从角楼上跳下来的时候，那已经是一具尸体了？</p>
比之众人惊慌不定的神色，圣上便显得淡定了许多，只那双冷峻的眉皱了皱，冷声道：“看样子，林贵妃的死倒是有不少的隐情，纪大人，此案，广平府要费心了。”</p>
纪棠恭恭敬敬领了命，人群里刘荣进额头上的汗水又多了些。</p>
今日在场众人都称林舒玉一声皇后，只圣上唤她林贵妃，也是，毕竟封后大典还没有办，即便是下了圣旨也算不得数。</p>
这最得盛宠的林舒玉死了，圣上却这般不痛不痒的，到底又是揣的什么心思呢。</p>
不只群臣想不明白，就连郑然然也想不明白。</p>
他知道如今的局势对圣上很不利，林丙光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林舒玉的肚子上，如今林舒玉死了，他后半辈子继续手握朝政大权的梦想毁了大半，此时自然想要将林舒玉的死推到圣上头上。</p>
便是说圣上冷落了林舒玉也好，圣上逼死了林舒玉也好，只要能够给天子头上安一个罪名，便能顺了林丙光的心意。</p>
而那样，朝局动荡，林丙光大可以打着肃清朝堂的幌子行造反之事，天下会乱。</p>
郑然然心中打定主意，不论如何都要将圣上从林舒玉的死里摘出来，不仅是为了江玠，也是为了这天下的黎民百姓能够有安生日子过。</p>
但在这之前，她要确保圣上真的跟林舒玉的死半点关系都没有。</p>
毕竟今日他与江玠回来的匆忙，肖扬等人的消息全部得自瑞王，他们回到汴京之前，这皇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尚且不为人知。</p>
郑然然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皇家事可真是些麻烦事。</p>
待沉默了片刻，少女的心里便打定了主意，今日江玠不在身侧，纪棠又不是个冷硬的性子，许多事情她都要在脑子里想了又想。</p>
良久，郑然然开口：“纪大人，如今死亡时间已经基本确定了，我现在要验一验皇后娘娘的起因，咱们是就在这儿验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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