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听寒却摇摇头，道：“粟儿误会了，还是留在府里，刑部那种地方，不是你一个女孩子该去的。”</p>
“我不！姑娘我上天入地什么险恶地方没去过？寒哥哥不要危言耸听，粟儿可不吃这一套。”</p>
银粟说罢便下了榻，在梅听寒面前得意地转了一圈，便换成一身男装打扮。</p>
银粟拉住梅听寒，撒起了娇：“寒哥哥看粟儿这般法力，可配得上做你的随从啊？”</p>
梅听寒却犹豫着还要拒绝。</p>
“怎么！我都这么哄着你了，你还让？哼！你让不让我去，我都去得！”</p>
银粟终于还是装不了窈窕淑女，梅听寒也知道他是管不住她的，只好随了银粟的意思。</p>
果真如银粟所言，有她在，一切都顺利非常。</p>
如果不是银粟，梅听寒光是在刑部案卷库里从那些陈年旧案找到梅家案子的卷宗，就要耽搁三天。</p>
银粟不过用两指一勾，就把卷宗寻来了。</p>
梅家卷宗属实厚，一代望族陨落之时，总会有人为了明哲保身，添油加醋一番，有的没的，大大小小的罪过，都可以往罪人身上安。</p>
他们大概以为，反正多这一桩罪，少这一桩罪，梅家都是要被削脑袋的。</p>
梅听寒捧着卷宗跪下来，他抖着手抚去上面的灰尘，他太激动了，激动到力气太大，竟把绑卷宗的绳子扯断了，卷宗像一捆打开的韭菜，散开在梅听寒眼前。</p>
五年前，冬至日干冷异常，艳阳高照，果然这一年雨雪繁多，一向不见雪花的南江城竟然暴雪三日未停，冬麦全部被压在重雪之下。暴雪之后，便是酷冷，几十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季叫百姓苦不堪言。</p>
南江城百万流民纷纷朝着京城而来。</p>
刚刚弑君掌权的疯子顾怀酒才在摄政王的位置上坐住，还没捂热乎，自然不想错失这么一次收买民心的机会。</p>
一千五百万两雪花银，说拿出来赈灾，就真的从国库里掏出来了。</p>
就是先帝，也没有一次性动用这么庞大的国库银子。</p>
梅听寒的父亲梅嵩作为与摄政王平起平坐的太师大人，本就百般看不上疯王，此次更是觉得疯王是要把国库搬空，挪为己用了。</p>
本来疯王是定好宣平侯，作钦差走这一趟的，毕竟这么多的银两，托付给外人去做，疯王恐是不放心的。</p>
可是梅嵩却不干了，非说宣平侯养尊处优毫无功绩。</p>
疯王回复：“本王这不是给宣平侯镀金的机会，叫他去建功立业了吗？”梅嵩驳斥：“宣平侯骄奢，恐有贪慕钱财，监守自盗之忧。”</p>
疯王又回：“太师是说，本王的姑姑敬怀长公主把宣平侯教成了一个贪财的小人？”</p>
梅嵩狂翻白眼，继续驳斥：“老臣没说！王爷不要仗着自己是个疯子就胡乱把屎盆子往别人头上扣！”</p>
疯王耸耸肩，无奈地侧身躺在朝堂上，当真耍了起来：“这是朝堂，这种腌臜之词从您嘴里吐出来，不太好吧？您可是先帝的老师啊！”</p>
梅嵩冷笑道：“这朝堂也不是瑞王府的床榻，王爷此举，才令人作呕！”</p>
互怼了好一会儿，疯王可能是吵累了，他摆摆手，坐起身，把抓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一把都抓到耳后。</p>
“梅老头儿，你没完了是吧！赈灾这么大的事儿，本王不叫自己的姑舅亲去，难不成还叫你儿子去吗？”</p>
梅嵩也是气急了，直接就应下了：“小儿愿为陛下献犬马之劳！”</p>
“你个死老头子！你还真接啊！”</p>
疯王气得跳了起来，手里的剑真的出了鞘。</p>
“本王告诉你，今日本王闺女不在，本王想杀谁就杀谁！你给本王惹急了，本王管你是太师还是太狗！”</p>
文武百官齐齐跪下规劝疯王息怒，龙榻上的小皇帝被吓得哭了起来。</p>
梅嵩却没有跪，他举着朝牌，对疯王保证：“小儿梅子墨本就在户部当值，有何不可？小儿定不负陛下所托，一个子不少的，把赈灾银两交给南江城灾民。”</p>
梅听寒当时也在场，他当时身居礼部，官职不高，站在后面，看着父亲和大哥应了差事，不禁佩服父亲又赢了疯王一次。</p>
他哪里知道，这根本就是那疯子早就预设好的，疯子一开始，就是打算叫梅家当这个差，好叫梅家落入他挖好的陷阱里。</p>
果不其然，隔年暮春，一道道弹劾奏章震惊朝野，里面还夹着，南江城百余名秀才的联名状纸，还有一张沾满了南江城百姓手指印的血书。</p>
“咦？这个卷宗的颜色，怎么和其他的不一样呢？”</p>
银粟的话打断了梅听寒的回忆，他看见银粟手里握着的是一本红色的案卷，通红的双目又添愤恨。</p>
“别动！”</p>
梅听寒喝了声，夺过银粟手里的案卷。</p>
“怎么了？还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p>
银粟面露不悦，又把案卷抢了回去。</p>
“粟儿！”</p>
梅听寒又要抢，可是没有银粟手快，她已经把卷宗打开了。</p>
“是杀人案啊！”</p>
“梅晚云？梅晚云是谁啊？”</p>
梅听寒只好收回手，他扭过头去，坐在了地上，长叹了两口气。</p>
银粟见梅听寒不做声，便把卷宗看了一遍。</p>
“梅晚云错手杀死了文豫书院的同窗房鹤玄。”</p>
“错手？罪不至死吧！他现在还在牢里？怎么从来没见你提过他？”</p>
“都怨他！”</p>
梅听寒竟说出这么一句抱怨话来。</p>
“他是你兄弟吧？你怪他做什么？”</p>
梅听寒没回复银粟，只是连声叹气。</p>
银粟把案卷一一收好，重新装好，却有个黑咕隆咚的东西掉了出来。</p>
“这是什么？”</p>
银粟捡起那东西，才发现是一块墨石。</p>
“卷在卷宗里的东西，是证物吗？墨石也能当证物？”</p>
银粟的话像是点醒了梅听寒，他终于扭过头来，盯住那块墨石。</p>
又是墨石！他记得李斯年被处死的时候，手里也握着块墨石。</p>
“给我看看。”</p>
梅听寒夺过墨石，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冲了出去。</p>
“喂！你等等我！”</p>
银粟也跟着追了出去，只见梅听寒跑得飞快，跌跌撞撞地到了后院一处极为冷清的院落。</p>
梅听寒不管不顾地直接闯了进去，银粟也毫不犹豫地跟着进去。</p>
“嚯！谁呀！吓唬鬼呢！”</p>
屋内的人抬头看向门口，门口的银粟才一站定，就又立刻退了出去。</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