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影卫们的围追堵打之下，楚卿双眸生寒，戾气弥漫，寒气森森的眸子暗流急涌，呼啸出一股子舍我其谁的气息。
看着苏墨萧躲在层层影卫的后面，楚卿抬了抬孤傲又狅娟的眸子，勾起一边带血的嘴角，淡漠的，轻蔑地笑了。
像她每次在战场上那般，挑衅地，不屑地睥睨着北戎骠肥体壮的将军，她凉凉地冷嗤，“真是个胆小鬼。”
苏墨萧的眼角猛地抽了一抽，回应她的，是波谲云诡的捉弄意味，他身前的影卫，都是他特意选出来的，他就不信，这么多人，抓不住一个受了伤的女子。
他自然是预料对了。
影卫重重，楚卿终究是没能抵挡得住。
寂寂的午夜十分，书房间弥漫着一股子血腥味，刚刚结束一场硬战的影卫们，迅速收拾好乱糟糟的头发，草率地处理了要害的伤口，屏气凝神，齐刷刷地站了好几排。
或是淡漠，或是带着恻隐，望着了那堵厚厚的墙。
四王爷面露得意，已然将楚将军给带进去半个时辰，他们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也没见什么人出来过，除了阵阵浓郁的血腥气，再也感知不到任何东西。
作为影卫，他们是眼睁睁地看着四王爷与楚卿的感情，由交好到决裂，再走到今日这般拔刀相见的地步的。
有一段日子，四王爷总是会毫无征召地发脾气，餐桌上总是摆着硕圆的荔枝，他却从未动过，只是目光定定的，一瞬不瞬地盯着它们，似乎是想用自己的目光，给它们的皮给盯掉了似的。
可有一天，四王爷说了句“你不会比我好过”后，似乎就摆脱了宛若痴汉般的心态，整日端着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时时监测着楚卿的消息。
四王爷对楚卿的状态颇是不满，处处阻挠，久而久之，发展成了要挑人手脚筋的境地。
择夫需谨慎，当心误终生。
几个影卫眼观鼻鼻观心，观着观着，感觉有些困了。
不知过了多久，沉沉的，若石磨磨地般的声音传来，将昏昏沉沉的影卫们给吓了个激灵。
身子一紧，众人七魄归位，齐齐对面前金线暗绣的蟒纹靴行了一礼，恭敬道，“四王爷。”
“去找个医女来，给她弄些补身体的药，”苏墨萧音色沉沉，听上去有些疲态，淡淡的，没有任何的感情，“告诉那医女，明早，楚将军必须能站着出现在朝堂上。”
影卫们眼皮子一抖。
王爷啊，您可是将楚将军的脚筋挑断了啊
竟然要人明早就站起来这，这到底是有多么丧心病狂
当然，这种感慨，他们只能在心里想想，面上只能不动声色，坚定地道声“是。”
医女很快便来了，同时来的，还有两个身着鹅黄色裙衫的丫鬟，医女走的形色匆匆，丫鬟则一脸好奇，走马观花。
出来的时候，医女面色凝重，脚步缓了又缓，两个丫鬟，却像利剑般冲出了屋子，在东墙根处，吐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
影卫们紧紧地皱了眉。
过一会儿，那两个小丫鬟面色惨白地站了起来，生无可恋地重新进了屋子，端出了一盆盆的血水和包扎的物件。
如此反复了不知次，期间，那医女也来了几回，走的时候，都是愁眉紧锁的，嘴角像是呢喃着什么。
影卫们侧耳倾听，她说的是
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接近破晓之时，医女终于露出几分鲜亮的颜色来，那是种起死回生的宽慰，是竭尽全力后的释然，楚将军的脉象，终于平稳了。
影卫们见状，心里也是替楚卿高兴，他们过着头别在腰上的生活，昨日与楚卿动手，也是别无选择，其实，他们对人命是颇为珍惜的，对楚卿，也是带着几分敬重的。
虽然楚将军再也使不得武功，但能活着，也是好的。
然而，楚将军身体情况稳定的消息刚刚传出不久，就穿出了医女和两个小丫鬟抱病而亡的消息。
影卫们眼皮子一抖，脑海中突然闪过不好的预感，于是，他们就带着噩梦成真的想法，去黄泉路上报道了。
天色将曙，一轮红日从东边缓缓升了起来，照得天地间暖融融的。
“楚将军还是将这披风披上，你身子正虚着，小心着凉，”苏墨萧手里拿着披风，在楚卿决然的推辞下，还是将披风给她硬生生地披上了，似笑非笑道，“楚将军就要去许阳了，应该高兴才是。”
楚卿神色淡淡的，明明是在站着，却有种雨打荷萍的虚浮感，她很想紧紧地攥攥手心，却使不上半丝力气，脚下像是踩了棉花，仿佛风一吹，整个人就要堪堪倒下似的。
刚刚，两个侍女给她化了妆，一大把一大把的面脂，直往她的脸上糊，最近新出的桃色口脂，也抹在了她的唇上，将她脸上的憔悴，给完完整整地遮住了。
配上那身樱桃色的流萤烟罗裙，显得仪态万千，楚楚风情。
她终究，还是没能掰得过他。
还是在他面前低下了头，答应去了许阳。
因为昨日，他在她面前打开了一只盒子，盒子里面，都是五六岁孩童的小指。
面对她微微颤抖，泪水打转的神色，苏墨萧不为所动，像是个毫无感情的机器，“这些，都来自你师父新收的那群弟子，你若是不应，本王保证，下一个你看到的，可能是是你师父的，也可能是你爹的。”
他停顿了片刻，面露温温的笑意，袖口微微地拢了起来，“又或许，是你那曾经的随侍，慕离的呢”
楚卿心中生寒，身子不由得生出一阵战栗来，眼前这人，如噩梦般萦绕着她，让她有种想掐死他的冲动。
她若是执意不走，她身边的人，怕是都不会有好下场。
紧抿的嘴角，终于慢慢抹平了，楚卿抬眸，圆润晶莹的泪珠，从泪窝下缓缓滑落下来，带着三分遗憾，七分不甘，眸中再也无任何的感情，像是突然被拔掉了七情六欲般，苍凉荒芜，寸草不生。
微弱的，淡淡的声音，像是一只被斩断了翅膀的蝴蝶，给人种虚无缥缈的隔世感，她无力地抿了抿唇角，“我去。”
苏墨萧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别无选择。
身子轻飘飘的，楚卿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体会出这种身轻如燕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欢愉的，驾驭万物的快感，而是虚无的，身无所定的仓惶。
她太想念那种来去自如，步步生风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