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离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后退了一步，面露警戒之色。
这些日子，他还是跟楚卿学了些功夫的。
“你一个人微言轻的奴才，竟敢瞪着我”楚玥见他面色不逊，心中之火大起，她两手叉腰，气急败坏地咬着后槽牙，“慕离，本小姐可是嫡女，你一个庶出的随侍，也敢对我不敬”
“我可告诉你，我要是惩罚个奴才，楚卿可不会替你说什么”
慕离捏着手指，骨节泛白，面前是颐指气使的楚玥，脑海中不断闪现着的，却是他今早在门外听到的话。
若非他知道我是女儿身，我是不会留下他的。
是了，楚卿能留下他，只是怕身份被泄露出去，仅此而已。
他终究，只是个任打任骂的奴。
沉默半晌，慕离攥紧的手终于缓缓张开，眸中闪出的骇人戾气，也逐渐烟消云散，眸子垂下，他很识时务地跪了下来，盯着地上石砖上的暗纹。
他只是个奴。
楚玥得逞般地笑了，黑白分明的杏眼笑成了一条缝，就像她儿时偷偷摔坏楚卿的东西一样，开怀又满足。
除了嫡出对庶出天生的恶意，她和楚笙恨楚卿，也是有些别的原因的
因为她们喜欢的人，都和楚卿走的很近。
小时候，楚玥和楚笙在高高城墙内围成的皇宫里，第一次见到了苏墨萧和苏陌玉。
世人皆传两位王爷才华横溢，君子无双。
当时先皇驾崩不久，四岁多的糯米丸子继位，苏墨萧为摄政王。
两姐妹正在鱼池前无聊，被对面风度翩翩的郎君引了过去，男子一身暗青色的飞云锦绣官服，双手负立，目光沉稳和煦，又带了些犀利，似乎能穿透人的皮囊，看破实质。
那人便是苏墨萧。
只是轻轻触及了一眼，楚笙的脸就像只熟透了的红苹果，迅速低了下去，当时楚玥还打趣地捏着她的胳膊，故意逗她。
一会儿的功夫，另一个眉眼含笑，面相俊秀的郎君叫走了苏墨萧。
楚玥心里突然急跳了下，顿时没了打趣阿姐的闲情。
那个手执折骨扇，颦笑间皆是风情的公子，在她心里接连撞了好些天。
在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俩姐妹的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这就叫做一见钟情。
后来，她们互相约定，楚笙日后定要嫁给四王爷，楚玥则要嫁给七王爷，俩姐妹亲上加亲。
但她们到底是困在闺阁的女儿家，没有多余的机会在两位王爷面前刷脸，反而是那个舞刀弄枪的庶出，披着男子的外衣，天天在两个王爷跟前晃悠。
好的像是亲三兄弟一样。
两姐妹久积成怨，怨久自然就成了恨，因此，她们处处看楚卿不上眼，时不时给她使个绊子。
楚玥喜欢偷偷砸碎楚卿的东西，时不时在楚南竹面前告些小状，爱屋及乌，恨也如此，即使是楚卿身后的随侍，楚玥也不想让他好过。
眼下，慕离刚刚骗了她，楚玥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时机。
她摩挲着艳红的丹蔻，抬起半个眼皮看他，嘴角显出丝犀利，沉声道，“你可知错了”
慕离低着头，一声未吭。
“你欺主在先，可怪不得我，”楚玥笑的得意，阳光打在她的金步摇上，煞是刺眼，她冷哼了声，吩咐嬷嬷，“叫人给我打，打到本小姐满意为止。”
嬷嬷们齐声称是。
楚玥挽着笑走了，阴阳怪气地向慕离摔下句话，“本小姐去看看我那走不动的可怜阿弟。”
慕离眸光一闪，身子瞬间绷紧了，毫无费力地挣脱掉身旁的婆子们，追到了楚玥跟前。
他伏跪下来，是卑微可怜的姿势，恳求道，“少爷体虚，还请二小姐过几日再来，奴甘愿受罚。”
“这么衷心护主，倒是难为你了，”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是一只秃鹫玩弄着脱水的麋鹿，好整以暇道，“可是本小姐，偏偏不愿做好人。”
这时，十余个府丁已经赶到了，楚玥得意地一笑，脚尖踩着慕离的背，向下狠狠地压着，吩咐道，“抓进柴房，给我府规伺候。”
“是”
慕离许久没回来，楚卿在房间内闲的无聊，只好捡了一本兵书看着。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楚卿以为是慕离回来了，将兵书放下，带了丝埋怨道，“你怎么才回来，我渴了。”
楚玥不屑地一笑，“渴二姐帮你倒。”
话音刚落，楚玥满是春风地走了进来，让丫鬟们守在了门口。
楚卿面色沉了下来，又拿起刚刚放下的兵书，连个眼角都没分给她，不冷不淡道，“你怎么来了”
“阿姐来看看受伤的阿弟，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楚玥大摇大摆地在她榻边坐下，无比嫌弃地看了看她那肿起来的脚，压低声音，带了丝调笑，捂嘴道，“你的脚虽然肿着，却到底是束过足的，你那小随侍，难道没怀疑过你”
“他知道了，”楚卿漫不经心道，“你若是没事，就先走吧。”
“你的女儿身藏了这么些年，竟然轻易告诉一个随侍”楚玥重重哼了声，一双杏眼深深看着她，暧昧不明道，“怎么，他给你什么好处了”
楚卿脸色又冷了几分，沉声道，“二姐若没什么事，就哪凉快哪待着去。”
“我怎么可能没事”楚玥两手叉腰，横眉倒竖，对她质问道，“你昨夜是不是和七王爷在一起”
楚卿捏起一张书页，不急不慢地读完两行字，不轻不重地反问道，“在一起，那又怎么了”
“楚卿，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的身份”楚玥恶狠狠地瞪着她，目光如刀似箭，剜在她那双潋滟生情的桃花眼上。
她紧紧攥着帕子，话像是在牙缝中咬出来似的，带出一股子狠劲，“你不过是个通房丫头生的贱婢凭你也配跟七王爷站在一块”
书页“啪”的一声被合上，楚卿眼皮轻掀，食指和中指间，夹起楚玥腕间的一块薄肉，她眸中罩着寒雾，唇角微翘，将楚玥的皮子转了个弧度。
楚玥瞬间感到了一股钻心彻骨的感觉，眉头紧紧地锁着，顿时嚎了起来，“疼”
楚卿轻声笑了，笑的无关痛痒，平静无波，不疾不徐道，“疼就对了。”
说着，楚卿又加深了三分力道。
楚玥被拧的头皮发麻，唇色惨白，眼睁睁地看着娇嫩的皮肤染上了一大片青紫，出口威胁道，“楚卿，你若是再不放开我，我就命人打死你那个小随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