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卿已然穿好了衣裳,头发未束,如垂下来的缎子般,洋洋洒洒地落在腰间,丝丝缕缕,如瀑如岚。
她有一双浅醉迷离的桃花眼,微挑的眼尾晕着淡淡的红色,仿佛是自然精心上就的浅妆,恰到好处的卧蚕,更是勾出一抹别样的风情。
这双眼,波光潋滟,在女子身上叫做倾国倾城,国色天香,在男子脸上,叫做风流才子,玉树临风。
外面皆言,英国府三公子楚卿生的是面如冠玉,颜若舜华。
她素来不施粉黛,束上白玉簪后,洗漱一番,便提剑去了院子。
慕离随即跟了上去。
“这把剑沾了不少北戎的血,你先用着。”楚卿交给他一把长剑,长约三尺,宽约半指,刀身泛着冷光,如雪似霜,凌冽非常,映着赤红色的鲜艳纹路,像是在森寒的雪山之上,燃着摄魂夺魄的烈火。
那剑映照着初阳的光辉,也映着秋日的寒气,衬在慕离纯净明澈的脸上,将那双清然见底的眸子,衬得如同浅褐色的琉璃,泛着淡淡的润泽。
慕离握着微凉的刀柄,想着她也曾无数次握过,心中便有些暖意上来,他笑着对她行了一礼,“奴会好好保管的。”
他的声音带着温和的气息,给人一种被阳光照耀的感觉。
楚卿听着,眼皮子却像被细密的针扎了下,恣意地跳动着。
他的声音,无端端地,与她昨日在梦境中听到的声音重合了起来。
像是田野中扫过的风声,沙沙作响,又像是在巨石上翻过的波浪,乐声涛涛。
她怔了怔,对着慕离那纯净淡然的目光,竟然有种如置冰山的寒凉。
一个龟奴,在勾栏中摸爬滚打五年,与做富贵梦的阿姐朝夕相处,在吃喝玩乐的纨绔前伏小做低,却保持着不谙世事的模样。
不是他心思本就纯善,就是他在以单纯做诱饵,蒙蔽别人罢了。
楚卿微微眯了眼。
人们在彼此祝愿时,总是会说梦想成真,然而,从生下来,楚卿只要一做梦,就成了现实中实打实的预言。
梦里出现的,不管过了多久,似乎都发生了。
“少爷”
楚卿回过神,看着慕离笨拙执剑的样子,脑海中又闪过梦中那个惠风和煦,吃人不吐骨头的郎君。
判若两人。
“您刚刚没事吧,”慕离目含关切地望着她,“您先休息会儿。”
“没事,我刚刚走神了,”楚卿提起身边的长剑,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吩咐道,“看着我的动作。”
“是。”
慕离跟她学了几遍,楚卿就让他自己试试。
他记忆力惊人,学的也很快,执剑后,倒像是有点武功底子的。
“腰再低点。”
“胳膊放平。”
楚卿教完了他要领,就到屋前的石凳上坐着,边给他指点错误,边分析着昨夜的梦境。
那时的慕离长得更开了,眉眼间多了丝凌厉,下巴也棱角分明的如刀切般,虽然看上去仍是温润的,却多了丝生人勿近的气息。
只有那双眸子,像是山间的麋鹿,空灵而澄净。
依着他的个子,还有他身上条理清晰的肌肉,昨日之事,该是发生在一两年之后了。
可楚卿想不明白,她向来不轻易求人,怎么会用自己的身子,去求这个可怜巴巴的龟奴
百思不得其解,楚卿皱了眉头,向他招了招手,“慕离,你过来。”
他将剑柄收到手心,乖乖地称了声是。
按着楚卿昨日所说,他没有伏跪下去,只是垂着头,乖乖顺顺的样子。
她向身边的空位拍了拍,爽然笑笑,“坐。”
慕离犹豫一瞬,只坐了个边儿。
楚卿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另一手顺势挑起了他的下巴,笑音沉沉,勾唇望着他,“慕离,你喜欢我吗”
慕离身子猝不及防地一震,下巴一滑,随即跪了下去,“奴,奴不敢。”
楚卿将他垂下的头给抬了起来,强迫他注视着她,面容咄咄,“我只问你喜不喜欢,没问你敢不敢。”
慕离捏着手心,额角猛跳,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眸子垂了下去,“奴,不,不喜欢”
楚卿盯着他良久,见他虽然害怕,目光却是不闪不躲的,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记住你现在的话,”楚卿将手抽了回去,完全松开他,“接着练。”
他强装着镇静,好不容易才站直了身子,“是。”
天边的鱼肚白渐渐成了浅蓝色,色调茸茸的太阳,给大地带来了无限生机。
慕离又练了约摸半个时辰,几乎每一秒,他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她那张若桃花般灼灼耀人的容颜。
“少爷,老爷叫您去用早膳。”
楚卿被心中事所烦,闻言抬了抬眼皮,慵慵懒懒的,“他有没有说是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