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林总。”
让林笑一没想到的是，林立州没有像上次一样穿着一身昂贵的正装出现在他面前，而是穿着一件简单的暗红色polo衫，和一条黑色休闲裤坐在那里。
“来，快坐吧，都是乐乐给你点的。”林立州笑着说。
一个只有六张小桌子的炸鸡店，一半桌子坐了人。林家三父子坐在角落里，除了点的东西有点多以外，也看不出其他特别的地方，就像周末一位年长的父亲偷偷带着两个孩子来吃妈妈口中的“垃圾食品”一样，只想让孩子们解解馋。一次吃个够。
林乐一虽然不胖，但是胃口却很好，是那种怎么吃都吃不胖，特别招人讨厌的体质。林笑一吃了一个鸡腿就吃不下了，喝了一口橙汁，就看着林乐一在那儿细嚼慢咽的，又拿起了一个鸡翅。
“怎么不吃了，看你瘦的，最近生活很辛苦吗？”林立州看林笑一停了下来，没有再打算继续吃的意思，便问道。
“没有，我早上吃饭晚，所以不饿。”林笑一谨小慎微的回答着。
“呵呵，这次你找我，还是因为顾一凡？”林立州是知道他们两个人的近况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嗯。”林笑一没有一丝一毫的底气，不知不觉中眼神不断闪躲着林立州的目光。
林立州：“这次很难办啊，按照他的性格，要想他全身而退，不让他知道是我出面解决的是不可能的。”
林笑一：“全身而退？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林立州：“哦，你可能不懂这些，他们公司现在已经是毫无竞争力的空壳子了，很快对方就会出比他们性能更好，价位更低廉的产品。现在摆在顾一凡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就在对方推出新产品之前，研发出自己的新产品，要么，就被收购，给别人打工。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产品设计师愿意去他们公司了，所以他其实只有一条路。我没猜错的话，他这几天都在外边应酬吧？找不到上家，所以，只能你爸我当这个冤大头了。”
“……这么复杂吗？”林笑一听得云里雾里，反正就是除了林立州，没人能救顾一凡的公司了？
“所以你考虑好，要不要我出面，当然，我不会让他知道是你找的我。”林立州看林笑一的眼神游离，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林笑一：“好，那就麻烦…林总了。”
“先过了这次的难关再说吧，不管怎么样都比现在这么熬着强。”林笑一心想，顾一凡煎熬，他就更煎熬。
林立州：“但是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决定的，运作的时间会比较长，需要半年甚至一年都不一定，你要有点耐心。如果你在这座城市里觉得辛苦，坚持不下去了，我们随时欢迎你回来。”
林立州说“我们”的时候，还看了一眼林乐一，林乐一喝了一口他的牛奶，配合着点了点头。
“谢谢林总关心，我…我不觉得辛苦，我和顾一凡挺好的。”林笑一是感激林立州的，他甚至感觉到了来自长辈的那种温暖，但这不足以撼动他的内心。
林立州：“笑笑，我倒是希望，有一天你能因为自己的事来找我。”
“顾一凡的事，就是我的事。”林笑一不假思索的回答。
林立州笑了笑：“好，好。”
“哥，我永远站在你这边。”林乐一总算把桌子上的食物消灭的差不多了，腾出空来插了一嘴。
“嗯，也谢谢你，乐乐，以后有需要哥的地方，哥都帮你。”林笑一看着他总是在表决心的弟弟，发现他也挺可爱的。
“嘿嘿，谢谢哥。”林乐一难得露出了符合他这个年纪的笑容。
这一次的碰面，已经没有了上次的尴尬和局促，谈话的最后，三个人也能相视而笑了。有时候我们因为一些自以为是为了对方好的原因，把自己心爱的人推开的时候，也把他推给了别人。
临走的时候，林乐一还背着林立州跟他哥说：“哥，你猜在你来之前我跟他说了什么？”
林笑一：“说什么？”
林乐一得意洋洋的说道：“我说，你是想同时拥有两个儿子安享晚年呢，还是想同时失去两个儿子孤独终老，你自己看着办。”
林笑一：“然后呢？”
林乐一：“然后他就笑了，老狐狸。”
林笑一：“老狐狸？你这么说他不太好吧？他对你不是很好吗？”
林乐一：“呵，那是你还没见识过他的手段，算了，迟早你都会明白的。”
“乐乐，赶紧上车吧，别打扰你哥了。”林立州坐在车里，见林乐一迟迟不上车，就降下车窗对他说。
“哦，来了。”
林乐一跟他哥站在一起，站在门口那棵合欢树下，纵使艳阳高照，尚有绿荫可遮挡，比林笑一还矮半个头的林乐一，也想快快长大，好给他哥遮风挡雨。他每天都努力吃那么多，就是想长得比他哥高大、强壮，希望有一天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他能真的充当一名保护者，而不是一上来就被顾二压在身下，那场面太丢人了，那一刻，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哥，我走了，林立州有一句话说的对，辛苦你就回来。”林乐一依依不舍的说道。
“知道了，快走吧。”林笑一推了下林乐一的肩膀，怕林立州等的不耐烦了。
林乐一上车后，林立州就冲站在不远处树下的林笑一挥了挥手，林笑一也回应了他。
那辆大奔扬长而去的时候，林笑一心里想的是：“这么慈眉善目的人，能用什么手段？”
林笑一抬头看着盛开的合欢花笑了，他的哥哥今晚应该会回家吧。
林立州的预判是对的，那一晚顾一凡和连桐见过行业前辈后，给他们的建议确实是“收购”，这已经是最后的万全之策了，总比他们现在苟延残喘好得多。
可是上家比下家更难找，你把自己吹破了天，不还是做不下去才走的这一步吗？
顾一凡很心寒，自己养大的“孩子”，不是亲自扼住它的喉咙就是把它送去认别人当爹，怎么就这么难呢？越难还越不能跟林笑一说，除了其他的顾虑，男人的面子他也是要的，那些年跟林笑一吹过的牛，也要有它的颜面。
林笑一见过林立州之后，顾一凡回家的次数真的变多了，出差的时候也少了，虽然还是很忙，但是至少能常常见到了。林笑一看得出来，顾一凡也一直在调整自己的状态，他们两个人心有灵犀似的，都不在家里说工作的事儿了，也心照不宣的，不再过问对方了。
第五年的夏天顾一凡的公司被笑林集团收购的时候，顾一凡没有告诉林笑一，但是林笑一知道，因为林乐一告诉他了。
林乐一还给他哥发微信调侃道：哥，你说这算不算林立州招了上门女婿？
林笑一：别胡说，工作是工作，别把私事扯进去。
林乐一：要是有一天你接了林立州的班，凡哥不是还得给你打工？哈哈，有意思。
林笑一：不可能的，不会有这种事发生的。
林乐一：怎么不可能？
林笑一：我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本事，更没有那个资格。
林乐一：你有，我说有就有！
“……”
林笑一不想回复了，他退一步，林乐一就会进一步。现在的林笑一，只想把自己的人生决策权握在自己手里，尽管他现在的人生里，还是只有他和顾一凡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