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王两家长辈商议婚事且不说，再看玉泉庄园。</p>
谢文通从不跟教习们一起办公，自己在石拱桥不远处的假山旁放了张桌子，看书写字、吟诗作画。</p>
王诗韵不止一次跟钱云吐槽：“这是文人的清雅品味？不冷吗？”</p>
“他是故意在吸引小姑娘吧，我那几个同窗都不上课了，这个头疼那个脚疼，请了假，结果都往这边溜，他肯定是故意的。”</p>
钱云只好说：“他大概忧怀难遣吧。”</p>
想到他可能被贬谪，王诗韵又有些同情他了。</p>
钱慧儿荆钗布衣来到玉泉庄园，王诗韵差点儿没认出她来：“你怎么穿成这样了！”</p>
钱慧儿笑：“还挺舒服，活动起来很方便。我是以医学院女学生身份来的，你可不要泄露我的身份。”</p>
“你要在这里上学？”</p>
钱慧儿连连点头：“嗯嗯，很好玩吧？”</p>
王诗韵无语：“你看看就知道了。”</p>
于是，当钱慧儿上完一天课，终于有时间去找谢文通时——</p>
谢文通面对假山站着，一个女医走过去，手里拿着新做的斗篷：“谢先生，天凉了，先生披上吧。”</p>
谢文通恍然回神：“不用，我在辽东待习惯了，抗冻，姑娘留着自己穿吧。”</p>
女医笑：“这是男式的，我哪穿得了。”放在他椅子上，“先生收下吧，就说是成衣店买的就好，没有人会知道的。”</p>
竟然赤裸裸地勾引她的未婚夫！钱慧儿再也忍不住了，冲过去：“怎么没人知道？天知地知，你知他知！”</p>
女医恼羞成怒：“你是哪来的野丫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p>
钱慧儿说：“我有没有说话的份，你说了可不算。”走到谢文通面前，“谢先生，你说呢？”</p>
谢文通看着钱慧儿，完全是看陌生人的眼神，后退一步：“不知姑娘是哪位？”</p>
女医嗤笑一声。</p>
钱慧儿懵了：“你不认识我？我们都订过婚了，你竟然不认识我？”</p>
谢文通恍然大悟，连忙行礼：“见过明成郡主。是郡主换了装扮，天色又暗，谢某没有认出来。”</p>
这次轮到女医懵了，晕晕乎乎地屈膝跪下。</p>
钱慧儿捞起斗篷塞到她怀里，微笑着说：“拿着吧，玉泉庄园多得是青年才俊，你会找到如意郎君的。我的身份不要告诉第三个人，不然，玉泉庄园可不能留你。”</p>
“是，郡主。”女医抱着斗篷，羞愧万分地离开。</p>
还是有身份好啊，赶走这些狂蜂浪蝶不费吹灰之力。</p>
钱慧儿正得意着，就听谢文通说：“郡主，这里你不该来的，我们已经没有婚约了，这样见面有损郡主闺誉。”</p>
钱慧儿眼里尽是伤痛：“谢哥哥，我不想退婚的，母亲也是听信了谣言，你不要怪她好吗？她现在在到处托关系，请他们在朝堂上保你，你放心，无论监察御史查出来什么，你都不会有事的。”</p>
谢文通心道，湖阳大长公主瞒女儿瞒得挺好，她大概想不到圣人不替她做丝毫隐瞒吧。</p>
那日圣人在文渊阁召见他：“湖阳姑母求朕找个理由免了你的官，她找些人来为难你，等你落魄到底的时候，再力挽狂澜救你。这样，你就会对她感恩戴德，与明成再续婚约，你们还可以成为一对佳亲眷属。”</p>
“朕觉得这个主意挺不错的，你觉得什么罪名可轻可重，最适合你？”</p>
罪名，是谢文通自己定的，派监察御史前往辽东，却是圣人的意思。</p>
他本就不是大度的君王，更是气量狭小的丈夫，他在借机整自己，打算整到什么地步却不得而知，监察御史带来的奏疏至关重要。</p>
谢文通语气平静地说：“郡主把话说太满了，皇后都不敢这么说。”</p>
钱慧儿迫切希望他相信自己：“皇后做不到，母亲未必做不到。呃，我是说，母亲可以跟皇后娘娘一起劝劝圣人。”</p>
谢文通不欲多说：“回去吧，郡主。”转身离开。</p>
钱慧儿挡住他的去路：“谢哥哥，我不是目不识丁的蠢妇，有什么困难不能告诉我？我可以帮你。”</p>
谢文通不想再跟她纠缠：“你小姑娘家，哪里懂政治的险恶，回去吧。”</p>
他不怕贬官，过得轻松些未尝不好。他只是怕官位低微，连给她上书的资格都没有了，而她，很快将他抛之脑后。</p>
此后，谢文通不再单独行动，踏踏实实地跟教习们一起简化工学蒙书。</p>
转眼一个月过去，那是一个普通的深秋上午，阳光挺明媚，人们忙碌着昨天打算做的事情。</p>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有人嚣张地吆五喝六，还有人在阻拦，似在吵架，马上就要打起来的那种。</p>
南院，教习们的笔在纸上晕染了一大片墨迹，谢文通放下书，钱雩与钱云同时起身。</p>
北院课堂上，王诗韵猛地睁开眼睛，钱慧儿寒颤了一下，顾娘子讲课的声音也停了一刹那。</p>
隐约间，能听到“督察院”“辽东”等字样，钱慧儿手脚冰凉，抓住王诗韵的手，满目惶恐和哀求。</p>
王诗韵起身：“顾娘子，对不起，我，我身体不太舒服。”</p>
顾娘子忧心：“大家都休息一刻钟吧。”</p>
王诗韵扯着钱慧儿往外跑，钱慧儿紧张得迈不开腿：“诗韵，我怕，我让人通知母亲吧。”</p>
王诗韵停下，扶着钱慧儿说：“郡主，你也清楚，宗室干涉朝政是多大的忌讳。殿下不帮舍不得你，帮，群臣会弹劾她，这样会害了她的。”</p>
钱慧儿点点头：“可是，谢先生他——该怎么办呢？”</p>
王诗韵理了理思路：“殿下是圣人的长辈，劝说圣人，圣人也许会留些情面，但这是最后的办法。我们先用别的办法，谢先生会没事的。”</p>
都察院的衙役挤满了南院。</p>
玉泉庄园的仆从有的鼻青脸肿，有的衣衫凌乱，在院外徘徊，看到王诗韵就像小孩子挨打后看到了父母。</p>
这个说：“王姑娘，你来了，我们阻拦不了他们。”</p>
那个说：“王姑娘，他们上来就打人，横得很。”</p>
王诗韵大恼：“好大的胆子，玉泉庄园也敢闹。”世人不知玉泉庄园已经易主，却都知道这是成国公府送给皇后的嫁妆，都察院竟敢欺到皇后头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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