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长宗维持行礼的姿势：“请大人指教。”</p>
谢文通换了一本《韩非子》，继续看书。</p>
任长宗跪下：“下官为銮仪卫的冒犯，向大人请罪。”</p>
谢文通懒懒地说：“君命难违，圣人命你们捉拿本官，本官不怪你们。但你不该背叛皇后，想要屈打成招，陷害皇后。”</p>
“任指挥使，你此番作为，是对得起先帝，还是对得起皇后？你对得起自己良心吗？”</p>
任长宗惭愧得自打耳光，声音响亮，看来是真的后悔了。</p>
诚意总算到位了。谢文通才说：“你有没有想过，最先出这个主意的人，必然是知道这件事的。”</p>
任长宗愣了一下。</p>
谢文通嫌弃：“起来吧，在圣人下旨让娘娘出宫前，发生了什么？”</p>
任长宗说：“娘娘喝避子汤被圣人发现。”</p>
竟有此事，谢文通试探：“圣人亲自撞破的？”</p>
“不是，是圣人问了御医。”</p>
“圣人素来信任皇后，怎会无缘无故问御医？”</p>
任长宗恍然大悟：“在那之前，林编修去了建极殿。对了，圣人让娘娘出宫前，跟林编修在乾清宫喝得酩酊大醉。”</p>
果然是他！谢文通道：“指挥使有办法与圣人交代了。”</p>
任长宗被谢文通折服了：“先生真乃神人！这么说来，疑点实在太多了，为何独独羲和苑的宫人会知道？为何那么巧被皇后听到？”</p>
太可怕了，那人为什么要害皇后！</p>
谢文通冷笑：“娘娘落水，圣人一定很担心吧。”</p>
“是！娘娘高烧不退，圣人衣不解带照顾娘娘。”</p>
“如此，圣人怎么会想起来查娘娘落水前的事情？”</p>
“是林抚远！是他提出的，圣人也交给他调查了。”</p>
任长宗都不称官位了，直呼其名。</p>
“查出来之后，圣人还照顾娘娘吗？”</p>
“这个下官还没有得到消息。”</p>
谢文通从容浅笑：“一定不会。林编修的目的，是让圣人以为皇后与本官有私情，除掉皇后。”</p>
任长宗迷惑：“可，这是为何？”</p>
谢文通低头看书：“圣人对林编修信任有加，你可要慎之又慎。”</p>
于是，任长宗告诉小皇帝：“銮仪卫没有任何人泄露消息，臣问过谢总督，他也没向羲和苑求救。臣斗胆，敢问圣人，可向身边人透露过此事？”</p>
小皇帝不悦：“朕疯了不成？”</p>
“会不会是圣人身边什么人，看出了端倪？”</p>
小皇帝又想起谢文通的话：“行了，朕不处罚你们就是，不要再妄作猜疑。”</p>
却忍不住去了临水轩，这是伤心离开后第一次回来。听钱明月咳嗽得揪心，心疼地说：“姐姐这病怎么不见轻？要不换个御医吧。”</p>
钱明月嘶哑地说：“病去如抽丝，急不得。圣人还是回去吧，免得妾过了病气给你。”</p>
妾？她自称妾！好疏离。“朕不怕，朕想陪着姐姐。”</p>
钱明月不想看到他：“圣人可不能荒废了朝政。”</p>
小皇帝忙说：“不荒废，不荒废，朕就在这里批阅奏折。”</p>
“圣人在这里，宫女御医都战战兢兢，还怎么伺候妾。请回去吧。”</p>
这撵人的态度也太明显了，小皇帝只好说：“那好吧，朕就在谨身殿，有什么事让人叫朕。”</p>
她生朕气了，都不让朕靠近了。好难过，以前他们可是抱抱亲亲做夫妻之事的。</p>
小皇帝后悔不已，早知道就——</p>
唉，有钱难买早知道啊！</p>
谨身殿离临水轩太远，隔着大半个湖，小皇帝借口临水轩潮湿阴冷，不利养病，把钱明月也搬到谨身殿里。她在主殿休息，他在偏殿批阅奏折。</p>
能听到她的咳嗽声，能感到她的存在，他就安心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p>
钱明月的病不好，小皇帝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羲和苑半步。</p>
于是，群臣发现帝后都住到羲和苑去了，一住就是十多日，还不知道要住多久。</p>
圣人不上朝，求见找不到人，奏折批阅得很敷衍。</p>
钱皇后可是恨不得事必躬亲，经常主动安排事务的人！被钱明月勤政惯坏的群臣实在受不了了。</p>
得知圣人是因为皇后咳嗽总不好才不回宫，司马韧说：“我们应该求见娘娘，请娘娘回宫养病。”</p>
韩书荣说：“圣人日日在羲和苑，他不上朝，娘娘难道不知？娘娘不肯劝，又不回宫，恐怕有别的原因。”</p>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p>
韩书荣说：“听闻枇杷能治咳嗽，让人从江南急运些枇杷，给娘娘养病。”</p>
往来十余日，枇杷以最快的速度运来了。</p>
钱明月的咳嗽还没好，已经基本没有痰了，说明炎症已消，但就是干咳，一说话一喘气就想咳嗽。</p>
这病已经成痼疾了，钱明月甚至怀疑，她会因为这咳嗽丧命。</p>
她索性也不在屋里憋着了，跑到院子里散步。</p>
小皇帝在窗户中看到钱明月，连忙出来：“姐姐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凉，对姐姐的病不利，快回去吧。”</p>
钱明月说：“妾就想在外面走走。”</p>
小皇帝无奈：“快，给娘娘拿披风来。”</p>
钱明月拒绝，小皇帝就在旁边喋喋不休地劝，钱明月为了清静，只好披上。</p>
这才什么季节就披上狐裘，钱明月动一动就热一身汗。</p>
卫士来报：“圣人，娘娘，吏部尚书韩大人求见。”</p>
小皇帝正想拒绝，看钱明月在，改口说：“让他进来吧。”</p>
韩书荣让人抬着一筐枇杷过来：“臣拜见圣人，拜见皇后娘娘。”</p>
“免礼平身。”</p>
小皇帝歪头：“那是什么？”</p>
“回圣人，是枇杷。臣问过御医，枇杷叶与果均可止咳。川贝枇杷膏是上好的止咳药，这枇杷果味道酸甜，止咳润肺又比那苦药好喝。臣特命人送来一些，进献给圣人与娘娘，但愿娘娘凤体早日康安。”</p>
小皇帝大喜：“哈哈！韩书荣你实在太有心了，好啊，这个礼物太好了。”</p>
钱明月皱眉：“咳咳咳，苏州送来的？咳咳。”</p>
“娘娘英明，是苏州。”</p>
钱明月冷凝：“唐有千里送荔枝，今有千里进枇杷，呵！真好啊！”</p>
小皇帝拿起几个枇杷：“哎，她是贪吃，姐姐是治病，怎么能一样呢？走，试试，看看管用不。”拉着钱明月往谨身殿走，“韩书荣，要没事儿你就退下吧，朕回头再赏你。”</p>
“是，圣人。”</p>
钱明月回头，冷漠地看了韩书荣一眼，韩书荣打了个寒颤。</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