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英跪地举手：“苍天在上，李兰英若构陷太后，让我天打五雷轰，七窍流血死！让我整个家族断子绝孙，各个横死。”</p>
这誓好毒！这时代的人多少都信鬼神与誓言，更加信了他的话。</p>
李兰英起身：“那日你听到外面的动静，追出去，看到的就是奴婢与春娥。奴婢把消息泄露给贵妃，你残杀了贵妃和所有的宫人。”</p>
“但是，你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后宫老人，哪个不知道先帝是你捂死的！你还敢狡辩！”</p>
徐太后说：“没有，就是没有。”</p>
陈太医上前：“太后娘娘命臣给先帝看诊，一进去发现先帝已经驾崩，您还让臣装模作样地熬药喂先帝，还让臣给先帝换洗。娘娘您可知，人不同的死法，死状不同，先帝是窒息而崩。”</p>
“不妨叫来先帝的御医问问，先帝的身体远没到油尽灯枯的时候，怎么会突然驾崩？”</p>
徐太后只说一句话：“没有，不是本宫，钱明月想害本宫。”</p>
没有视频再现她捂死先帝的场景，她又死不承认，还真难搞。钱明月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正为难的时候，听到一声：“公道自在人心。”</p>
是小皇帝。</p>
众人忙行礼，钱明月上前，担忧地问：“圣人身体如何？”</p>
小皇帝抓住她的手：姐姐，给朕力量。</p>
“不要说皇后陷害你，此事朕也早有猜测。”</p>
“你弑杀父皇那夜，朕梦到父皇说他喘不过气来。那些日子，父皇一直在，说他难受。”</p>
“直到夺宫之变，朕才梦不到父皇了。近日，父皇又托梦说，你快去找他了，但他不要跟你葬在一起，不愿到阴间还遇到你。”</p>
“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事实怎样，自在人心。你和徐家该什么处置，朕自有计较。”</p>
“众人退下吧。”</p>
众人散尽，夜幕沉沉，慈宁宫里还没有点灯。外面人影都不见，黑暗中像是隐藏了怪兽。</p>
自从小皇帝捷报传来那日，李兰英阴阳怪气地吓唬了徐太后一阵子，徐太后就一直梦到先帝，梦到他缠着自己。又听小皇帝这一说，以为先帝的亡灵真的在。</p>
偏在此时，暗处出现了一片亮光，仔细看，那是一人头，圆圆的脑袋，黑洞洞的两个眼睛，高高的额头和鼻梁，方正的下颌，尤其是头上亮光的轮廓，分明是翼善冠！</p>
是他！太宗武皇帝！</p>
黑暗中又出现了两只手，明亮的两只手！那两只手朝她伸过来！</p>
徐太后吓得神魂俱散，尖叫：“鬼！鬼啊！啊——我不是故意捂死你的，谁知道你那么娇弱，捂一会儿就驾崩了。”</p>
“你本来就时日无多，早几日晚几日有什么区别。你何必这么恨我！”</p>
“我都被你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了，你放过我吧。”</p>
守在宫外的众人听得分明，徐太后亲口承认了。</p>
此刻，猜测终于被落实，谣言成真。</p>
湖阳大长公主疯也似的往殿里冲：“贱人！”</p>
钱明月想拦她，见小皇帝已经摇摇欲坠了，连忙扶住他：“五郎。”</p>
“徐氏弑君，罪在不赦，废为庶人，赐死。废黜泰安公府一切恩封，满门抄斩。”</p>
“徐平成助纣为虐，掩饰真相，满门抄斩。”</p>
“户部员外郎张浪——”小皇帝一个眩晕倒在钱明月身上。</p>
“圣人！”</p>
“圣人！”</p>
众人惊慌失措，钱明月扛住他的身子：“辇车呢？送圣人回乾清宫。”</p>
“快传御医。”</p>
“上直卫封锁慈宁宫，捉拿泰安公府众人。”</p>
“燕京卫赴原郡捉拿徐平成及族人。”</p>
“张浪下狱，待圣人醒来再做定夺。”</p>
“大长公主呢？送大长公主回府。”</p>
湖阳大长公主被宫人请出来，手里还拽着一个宫人，那人身穿圆领黄袍，头戴乌纱翼善冠，脸在黑夜中闪闪发光。</p>
群臣大为惊骇：“这！这！”</p>
钱明月说：“退下吧，疑心生暗鬼而已。”</p>
早就料到徐后不会轻易认罪，到底是先帝正妻，她不认罪，处置她就难以令天下人心服。</p>
钱明月和小皇帝都想到了借助鬼神，她研究了半天小孔成像，倒立的人影必然更吓人。但遇到了一个问题，就是晚上黑咕隆咚的，怎么才能让人亮起来。</p>
小皇帝砸了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命人涂抹在脸上，手上，夜里在建极殿转悠，果真够吓人，李兰英差点儿被吓死，倒是没吓到钱明月，被她一脚踹出去。</p>
因为小孔成像需要的东西太多，还不一定有这个效果好，所以直接用了这个。</p>
不出所料，徐后认罪了，只可惜，小皇帝也受不了刺激昏倒了。</p>
钱明月身心俱疲，还得勉强支撑着：“众卿退下吧，明日罢朝。”</p>
安排好事情，才匆匆去了乾清宫，小皇帝状态很不好，接连昏厥两次，夜里又发高烧。</p>
钱明月衣不解带地照顾他，愁眉紧锁。说什么天家无情，这孩子与先帝的亲情却是极浓的。</p>
拳拳赤子心啊！</p>
徐平成远在原郡，通讯不便，无法掌控京城的局面；便是徐平成在京城也没用，小皇帝即是运动员，又是裁判，无人能在皇权下扳回一局。</p>
一夜之间，慈宁宫成了牢笼，泰安公府再也不复存在，徐平成及家族也被下令捉拿。</p>
曾经炙手可热、权势煊赫的徐家，倾覆了。</p>
京城风云色变，漩涡的中心，却分外平静。</p>
小皇帝终于醒来了，挣扎着要坐起来。</p>
钱明月扶着他：“要喝水吗？”</p>
“要，要方便。”</p>
“姐姐给你拿恭桶。”</p>
钱明月转身真要拿，被小皇帝拉住：“姐姐怎么能做这种事情，让万金宝来。”</p>
万金宝忙颠颠跑过来：“圣人。”</p>
钱明月则退到床外。</p>
完后，小皇帝说：“姐姐，现在是什么情况？”</p>
钱明月说：“大局已定，一切尽在掌控。五郎何必着急一时？先吃些东西养养身子吧。”</p>
小皇帝恹恹：“朕吃不下。”</p>
钱明月劝：“江山需要圣人，圣人不为自己为江山社稷也要吃饭。”</p>
小皇帝躺在床上：“姐姐，朕少吃一口辜负不了江山。”</p>
“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吗？”</p>
“他们快不了的，脑袋都保不住了还快。”</p>
钱明月还想再劝，小皇帝摆手：“好姐姐，陪朕躺一会儿吧。”</p>
钱明月自然惯着他，靠在他身边假寐。</p>
小皇帝呆呆地坐着，忽然又落下泪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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