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明月冷哼一声：“呵，诬陷同年罪，你担得起吗？”临朝皇后的气势倾泻而出。</p>
罗志奉腿一软，差点儿低头跪下，方才就觉得这声音耳熟，如今这训斥人的语气，更是听得人心惊！这分明是钱皇后的声音。</p>
鼓起勇气抬头，看向新科状元前侧的年轻学子，对上冷漠轻蔑的双眼，吓得魂不附体，竟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p>
钱明月缓缓地说：“夏虫不可语冰，燕雀怎敢与鲲鹏争锋？”</p>
小皇帝嗤笑：“对啊，似你这般小泥鳅，就在污泥地里玩吧。我们走。”</p>
新科状元走远了，人们还没反应过来：“他怎么跪下了？”</p>
“是不是旁边那个才是厉害人物？”</p>
“这么年轻，能是多大的官啊。”</p>
罗志奉没头没脑地说：“嫦娥自古爱少年，果然不是杜撰。”</p>
黄朗堰恼火：“你发什么癔症！我们的脸面都丢尽了。”</p>
罗志奉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真的好奇怪！明明早就坚定地当自己是她的敌人，为什么看到她还会吓成这样？</p>
走出人群，钱明月问：“说话的那个人是谁？颇有几分小精明，竟然认出姐姐来了。”</p>
小皇帝：“罗志奉，就数他长得最丑，一脸民间疾苦相。分明是三岁遭了火灾，五岁犯了水厄，长年食不果腹，经常被人胖揍。”</p>
钱明月忍俊不禁：“五郎做了状元郎了，应该有点儿状元郎的样子。”</p>
“状元郎什么样子？”</p>
“满口仁义，从礼法上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条理清晰，一针见血，说理说得人心服口服。最重要的是，出口成章，引经据典，才华压制，展现大儒风采。”</p>
小皇帝说：“朕考中状元为的是治国理政，不是跟宵小抬杠，说什么才华压制，远没有权势压制、武力压制来得爽快。”</p>
“朕是天子，想奚落谁就奚落谁，想打压谁就打压谁。朕还是岁禄两千石的武学学长呢，当然能以武服人，不服就打一顿。”</p>
钱明月摇头：“孩子气。”</p>
他们不知道的是，京城戏园子里，突然都开始传唱《女皇点状元》的戏码，说武则天亲自主持殿试，钦点俊美的青年做状元，留在翰林院，近身伺候。</p>
两人逛了一上午，小皇帝终于心满意足，回到林府，对钱明月说：“什么破事儿困扰了姐姐？朕跟你参谋参谋。”</p>
钱明月便将齐王明显有不臣之心，想要谋反的事情说了。</p>
小皇帝听了不以为意：“他没多大能耐，说什么跟着皇考征战，不过是皇祖父想找个人分皇考的功劳而已。”</p>
“皇考为了避免招人嫉恨，也有意让功给他，将他惯得狂妄自大，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成不了气候的，姐姐想怎么处理都行。”</p>
钱明月说：“事关藩王，不敢掉以轻心。徐家再怎么作妖，也只能做外戚，他们需要掌控天子才能拥有权力，但藩王，是有资格做皇帝的。”</p>
小皇帝依旧不放在心上：“谁掉以轻心了，分明是姐姐没去过西山。西山武学才几个月，甚至茅房马场还没有建好，但是培育将帅之才已经相当有成效了。”</p>
“以往战场上那些勇将，如今拔高了一节。他们不光知道怎样排兵布阵，还知道怎样使得部队军纪严明，怎样利用天时地利进行防守和进攻。”</p>
“正缺一场大战来历练一下呢，齐王最好造反，又不是我们先打他，百姓也好，文武官员也罢，谁还能怪我们不成？”</p>
这才是真正的天子，真正的君王思维。</p>
钱明月还是想尽可能地降低代价：“那妾宣召威远侯商议一下吧。”</p>
小皇帝更在乎另一件事：“让他把那个孙女嫁了。林致远就不错，你跟他提一声，他不敢不应。”</p>
钱明月不想跟林致远有私人交集：“皇后抢媒婆的活计，不好吧。”</p>
小皇帝说：“朕看林致远——”“不顺眼”到嘴边变成了“挺可怜。这么大年纪了，还没个媳妇。”</p>
钱明月说：“可他家女儿中意的是状元郎，不是林致远。”</p>
小皇帝不耐烦：“姐姐你怎么那么墨迹啊！这点儿小事儿也值得浪费我们时间？什么中意不中意的，嫁了娶了，自然中意。”</p>
“算了，你别说了，朕自己去说。”</p>
钱明月不再惹他：“下午去哪里玩？”</p>
“朕去以文会友，你回宫吧。”</p>
“不需要妾陪吗？”</p>
“不用。”</p>
是他疏忽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看到皇后的凤颜可不行。</p>
下午，钱明月回到文华殿。</p>
苏根生说：“娘娘上午怎么不在？”</p>
钱明月拿他没办法：“跟圣人商议朝政去了。”</p>
“圣人怎么说？”</p>
“西山良帅勇将可用。”</p>
苏根生正要说什么，一銮仪卫进殿奏报：“圣人手诏到。”</p>
钱明月忙下座接旨。</p>
“扬州知府不宜久空缺，大学士苏根生中正清廉，堪当大用，调任扬州知府，即日上任，不得延误。”</p>
与姚尊儒不同，苏根生凭借草拟诰敕近水楼台，为皇后补缺拾遗，出谋划策，已有了前朝殿阁大学士的部分职权，相国佐君，是文人终极梦想。</p>
可是，圣旨下了，也只能感谢皇恩浩荡。</p>
钱明月明白，小皇帝这是报复苏根生西华门堵截她呢。也算够仁义，扬州是个好地方。</p>
钱明月说：“扬州富饶，豪门林立，出了不少京官，那里的知府可不好做。还是圣人思虑得当，让京官去坐镇扬州，免得知府被豪族欺负。”</p>
一个毫无地方从政经验的人去坐镇扬州，千万要撑住啊。</p>
苏根生谢恩，离开了文华殿。这一离开，就没有机会回来了。</p>
钱明月转头，对史海臣说：“河南府还没有知府呢，一直空着也不是个办法。”</p>
史海臣明白了更深层的意思：圣人皇后不允许前朝内阁再形成，文华殿，谁也甭想待久。</p>
但是文华殿待一段时间，就能在帝后心里挂个名，以后的仕途就顺畅了。</p>
跪下：“臣愿自荐。”</p>
钱明月笑：“本宫看你也挺合适。不过文华殿离不了人，等新科进士该进翰林的进了翰林，你再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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