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问到佟佳，堂三婶愣了一会。</p>
“佟佳？嘿嘿……”堂三婶从鼻孔里冷嗤几声，“温氏不晓得从哪认得一个富商，带着佟佳出了一趟门，回来时佟佳换了身绸布衣裳，头戴了两支一二两重的金钗，手腕也戴了几只玉镯子，欣喜若狂的当即收拾衣裳，趾高气昂的就出门去了，便是半句体面的感激话也没到你娘跟前说，只道是要给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富商做填房，初见面就送了好些贵重的礼，你娘追出去好心劝她，她却眼皮儿一翻，说我们嫉妒她。”</p>
意外啊，温氏竟然在京城认得富商？</p>
不过她晓得黑市交易流程，认识一两个不足奇怪，奇怪的是佟佳相貌平平，智商堪忧，会有富商老爷看上她讨去做填房？</p>
脑子有坑吗？</p>
就是我在将军府、伯爵府中看见的丫鬟，比她长得好的一抓一大把。</p>
堂三婶继续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好一会，待她一停，我拧眉严肃道：</p>
“我觉得温氏……有可能把佟佳卖了！”</p>
堂三婶惊叫一声，“天老爷，她怎么敢……”</p>
“敢”还没吐出来，她似想到什么立即噤声去看堂三叔，半天又结结巴巴的问：“换作别人，倒不能信，可温……温氏一肚子坏水，当初勾搭……后来使的那些阴损事，还真有可能！”</p>
“这种女人，你爹怎就瞧上了？好歹读了几十年书，却是读到……”</p>
堂三婶使劲儿拍了堂三叔一下，示意他别乱骂，转头又担忧的问我道：“要、要救佟佳吗？卖了不是做奴就是窑子里做娼，也太不像话！”</p>
堂三叔立即嗤道：“我们怎么救？佟佳那臭丫头大字不识，要是签了契约摁了手印，又能怎么救？她现在一门心思要做大太太，去哪里见她？见了她，她也不会拿出契约给我们瞧。指不定那没良心的被骗子哄的晕头转向，连自己囚在牢中受罪的爹娘兄长都忘了。”</p>
佟佳确实做的出来。</p>
我手在炭炉上烤了会，缩回来搓了搓，“过些日子，我会着人把佟表叔一家救出来。温氏怕是料不到我会以德报怨，所以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卖了佟佳。待到佟表叔一家出狱，自会质问温氏。”</p>
堂三叔夫妻二人一愣，看着我的眼神莫名多了一丝畏怯。</p>
最后堂三叔小心开口道：“侄女儿是想用佟季常他们对付温氏，让他们狗咬狗？你不怕温氏狗急跳墙，拿莫大牛的事坏你娘的名声？”</p>
我没应，只弯着嘴角笑问道：“温氏之前一直收着爹爹和她的婚契书，不让娘和爹爹名正言顺的复婚，眼下也不晓得如何办了，只能铤而走险。”</p>
堂三婶立即道：“祁门县衙门婚契书的事，你堂三叔托信回去请人办了，而重新上族谱的事倒不用担心。”</p>
“那真是太谢谢三叔、三婶了。”</p>
有周槐之派人去祁门县衙门知会办理，我已经不怎么担心。如今听堂三婶的话，心下更加安定。</p>
“嘿嘿，自家人，客气什么？”</p>
两夫妻心领神会了什么似的，说话谦恭了许多。</p>
身子烤热了一会，我带着满月去后罩房走了一趟。莫大牛虽捆绑着，但屋里有床有被子，吃食也没少他的，只是精神恍惚不大好。</p>
给他解了绳索，我和他面对面的说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话。</p>
莫大牛是那位异国人莫大叔收养长大的孤儿，莫大叔死后，莫大牛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虽然对他说那些话很残忍，但事已至此，两权相害取其轻，只能牺牲委屈他了。</p>
“待兄长夏半知归来，我父亲再如何处置你，也不会伤你要你命去。莫大哥暂且忍受，我会支给你一笔银子回祁门县，足够你余生娶妻生子，一生不愁吃穿。”</p>
“不用……”</p>
我起身的动作打断了他的话。</p>
阴暗的光线下，他脸上的表情十分灰败。</p>
我摇摇头，叹了口气，“好自为之吧！有些感情是真的不能触碰的，你就当我娘是你人生中一个美丽的过客。经过的风景再美，若不是你的家，你始终无法扎根，对不对？”</p>
莫大牛没出声，头埋在胸口不知在想什么。</p>
我相信他的人品，但还是得多叮嘱一句，“如若温氏再利用你，希望莫大哥一定为我娘和哥哥多想想。”</p>
说完，我走了出去。</p>
天气中雨转细雨，天地似笼罩在淡薄的烟纱里。看不清的风景，却比骄阳下的更值得品味留恋。</p>
回屋里歇了半个时辰，娘他们将两个关了九天禁闭的考生接回来。</p>
贡院考场人多，吃喝拉撒睡全在不足两平米的地方，为了防止作弊，便是连那小隔间的帘门也不许探头出去。</p>
可以想象在那种阴凉发臭的地方待上九天有多酸爽。</p>
纤芸、翠花她们早早就备了热水和饭菜，众星捧月的将来两考生扶到桌边，夏卫城还很兴奋，拉着夏半知对题，夏侯明眼底由衷的散发着一抹浓浓的期待和喜悦在旁倾听着。</p>
大家都直接忽视他们身上那股刺鼻的怪味。</p>
不过夏半知显得有些疲累，黑眼圈比熊猫不会差，吃了没几口饭就去沐浴，结果泡了半刻钟在浴桶里睡着了，还是纤芸叫门房小厮进里头添热水发现的。</p>
看着夏侯明巴巴的等夏半知出来同他聊聊考试，没等到人后眼中闪过的一丝落寞，我犹豫了一下，伸手握住他扣在茶几上的指尖，“父亲，如果哥哥没考好，你可不要怪他，虽说考取了进士就有资格入仕派官，但他在鸿蒙学院有交际，即便落榜也不会差，来日方长。”</p>
夏侯明怔了怔，“我哪里会怪他？他能入鸿蒙学院考上举人，已超乎我的意料，我就怕他心思重，给自己平添压力，不能以平常心对待。”</p>
“父亲怎么看出哥哥心思……”</p>
夏侯明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堂大伯、堂三叔两家人围着夏卫城热络，并没有来注意这边，压低了声音道：“咱们家配不上云麾将军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