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气的坐回自己座位，周槐之却觉着我表情有些好玩，又凑上来逗了我一阵。我烦躁的推开让他老实坐下，“正经点。方才吃饭的时候，你说我不规矩，要是去了芳菲宴会丢脸面。听你话里的意思是，我可以出门了？”</p>
“差不多了。”</p>
他一句牛头不对马嘴，幸而我脑子转得快，不然哪晓得他葫芦里卖什么药。</p>
“你是说荆南季家的事已经快要解决了？”</p>
“……”他扬了扬眉尾，默认了。</p>
我愕然的张大了嘴，“这么快？太神速了吧？季土司不过失踪半月，荆南就成散沙了？好歹也是前朝皇室，底蕴和根基有几百年，兵力再散，那也有雄厚的财产支撑呀！”</p>
他放下茶杯，一板正经的看着我，像是要从我脑袋里翻找出什么来，兴趣盎然的。</p>
“哎呀，别卖关子了！”</p>
“你啊你，若不是我在昌郡早就认识你，真会将你当成个居心叵测的押出去砍了脑袋。”</p>
“我这不算是打探、妄议国家机密，嘁，紧张什么？”</p>
他摇摇头，笑着细说道：“既然早看出来是祸患，父皇当然会早早的部署筹谋。”</p>
唯有一次带我入宫，他称呼皇后为母后，其它时候都是皇后、皇后的叫，而对皇帝老头儿，私下里都是称呼为父皇，看样子皇帝老头儿算是给了他一点父爱。</p>
听到南三所雾锁山，我记得常怀宁他们说起过一些。若是皇帝老儿部署的，怎么镇军将军连连打了几年败战，还赔了两个儿子进去？</p>
这苦肉计也太残忍了。</p>
周槐之似料到我想什么，继续解释道：“西南边境南三所雾锁山一带的兵乱原就是有意挑起的，顺势让镇军将军南下镇守。不想南下未多久，遇上了山霸王海云天真要图谋荆南峡口，镇军将军领军退敌时陷入雾锁山的迷踪阵，又迟迟等不来季家援军，损失惨重。”</p>
我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有些好奇，便开口问道：“谢锦的兄长真是为救她牺牲的？”</p>
“不是。”他抬了抬袖子，两手撑在膝盖上，表情淡淡的道：“战败需要一个罪魁祸首来顶罪，谢锦自请背负了。”</p>
“什么？”我讶异一会，又十分愤怒道：“那你当初还用她做反面教材教训我？说什么……说什么她任性不讲规矩，导致别人家破人亡、名声臭尽，让我记着教训？”</p>
“女子的原罪不就是这个？若她在盛京没闹出事，没被退婚，兴许战败后就算是背负了罪名，也还是有人会称颂她的。”</p>
“rubbish！”我狠狠的骂了一声，</p>
“什么意思？”</p>
我咧嘴牵强的笑笑，“你说的很有道理！”</p>
他晓得我是骂他，哼了一声，“改日我到鸿胪寺问一问，要是别的意思，回来一定好好收拾你。”</p>
雷声大、雨点儿小，现在我才不怕他。</p>
“常怀宁去年说镇军将军本要拔营回京的，突遇疆毒和泥石流，又耽误了。也是皇帝老儿的拖延诡计？”</p>
“算是吧！山霸王突然暴毙，贼匪群龙无首，几次捷战后，确实已无威胁。但镇军将军一旦归京，再要找名目发兵荆南，便师出无名。几年间派人悄悄潜入荆门、渗进季家的筹谋，又得历经多少年方能成事，所以父皇又命他制造了一起灾祸和兵乱，顺理成章的留下。</p>
直至今年万国朝会时，本欲等季土司来京动作，不想他借病让儿女跑了一趟。正愁如何引诱他入京来，你送上门给父皇当了箭靶子。如今季土司被擒，嫡子与继嫡子回荆南争权，两方拼斗，镇军将军伺机里应外合，攻破荆门占据荆南扼要位置，成为话事人。”</p>
“季六郎、季八郎也太没用了，这么快就怂败了。季土司不是还有许多儿子吗？什么季大朗、季二郎、三郎的呢？”我颇为感慨，</p>
“四死、两残废。”</p>
“呃(⊙o⊙)…”</p>
好惨烈，家大业大的，还真不如一口锅三碗饭，其乐融融的过日子。</p>
疑惑解完，我们又回归到谢锦的问题争执了好一会儿，差不多要变成斗鸡眼时，我突然还想到一个人，“季明悦如今还在盛京，她怎么处理？”</p>
“季家不是造反，镇军将军不过是去瓦解荆南的防务，控制季家的人，布置成自己的人在那边镇守而已。所以季明悦就留在盛京嫁人。”</p>
“啊？”</p>
这权高者的zheng治游戏实在太高明，可是季明悦会嫁给谁？</p>
她可是喜欢眼前这个家伙。</p>
“皇帝老儿会将她许给谁？”我忍不住的问道，</p>
他邪肆一笑，“到了芳菲宴的时候，你不就晓得了？”</p>
难道芳菲宴安排了好戏？</p>
陈美人自杀未遂，一众美人去慰问各回各屋后，都没能吃得下晚饭，因为厨房给美人们备的菜剩下大半。</p>
我乐观的想她们也就难过个十天半个月，没想到当天夜里，又有两个脆弱的想不开。</p>
一个跳了湖，一个上了吊，只救活了一个上吊的，而湖里的早上捞起来时已经泡浮肿了，死的面目全非。</p>
据细月说，轻生的李美人、孙美人已经被太子闲置了六年之久，一个是商户家的庶女、一个是地方九品芝麻官家的，月钱和份例要从胡美人那处讨，所以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十分拮据煎熬。如今被我一刺激，更加没了希望，便选择了结。</p>
周槐之听了，冷漠的连眼皮都没抬一下。</p>
唉，这个时代女人的苦，永远不要期待男人会懂。</p>
秋天的湖水沁心凉，两个壮汉从湖里将尸体捞上来，冻得皮肤发红。而泡肿白的尸体被杂草缠了一堆，像落水鬼似的。</p>
有几个美人胆小或者是感同身受、或者也是心慈，捂着嘴嘤嘤的哭。</p>
胡美人面色沉冷，心中肯定也有所撼动，嘴上却说：“死了几个也好，活着浪费口粮和银子花费。你们想要死的，都尽早。哭什么哭？晦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