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世安府的女人不正经呢？</p>
我断断续续的从别人口中探听了些事实。</p>
崔美人是他姨祖母娘家旁支的庶女一个，幼时有些情份；叶美人的爹是宫里的御医官，皇后亲口做媒入得世安府；胡美人是安阳侯爵府的三姑娘，当年纳入府之前，因不守妇道、未婚先孕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不然以她的身份嫁给周槐之做妻绰绰有余；莫美人，就是去年落胎的那位青玉小妾，因家父获罪为保全性命和富贵才自荐枕席；佘美人是前勤王的党羽宁海塘佘家的女儿，皇后赐给周槐之，其羞辱的用意不言而喻。</p>
传闻最悲伤的美人大概就是那位随州同知的爱女，本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却被“他”强纳入府。俞美人是个贞洁烈女，与未婚夫双双殉情不成，敲登闻鼓告御状，反而害得她爹的官降两级成为偏远穷县的县衙大人，未婚夫一家被查出受贿贪墨，全部锒铛入狱后流放苦寒之地，所以俞美人被他父母送入府后，日子并不好过。</p>
其余美人的来历便简单多了，几乎是皇上、皇后赐下的宫女。这样一清算，世安府真真是腌臜的像茅坑粪池一般。</p>
华老太君以为我不说话，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所以黑着脸，又用力捏着我的手，晓以大义的解说道：</p>
“晓得周煜为何纳了一个又一个女人，却不曾娶过妻吗？……你以为是他不愿？是整个武周的闺秀没人愿意嫁给他，皇后又不愿践踏尊严给他随意找一个门户低的，所以一直拖到现在。</p>
你虽然出身不好，但好歹有过人的学识和本事，不嫁高门高户，但一般的人家定是能入得的。若去世安府糟践自己，真真会寒了金夫子的心，我也会扫你出门去，省得让人说道我们这两个老糊涂的教出个什么东西来。</p>
而且你就是委屈自己进世安府当妾，皇上、皇后也不见得能同意！”</p>
周槐之说娶我做妻，他们却一个个说我做妾都不配，真是让人伤心。而且他真的就那么不堪吗？为什么所有人对他的好都选择视而不见？</p>
我将手从华老太君的手心里抽出来，牵强的笑着说道：“夫子，我若嫁人，必是嫁给心中认为是最好的男子。您不必忧心，像我这种享乐主义的人，定不会找个差劲的，折磨自己半生。”</p>
鬼门关闯过几回的人，晓得什么对自己才是最好。</p>
华老太君和薛嬷嬷后面老调常谈的话，我也就听不进去了。</p>
现下已经春末临近夏日，下午申时还有些许微热，太阳西垂，天色渐渐落晚，气温便十分凉爽宜人了。</p>
偌大的云梦湖有上千公顷，波光粼粼的水面映着晚霞和暮色天空，美仑美奂。湖边靠山处有个亭台，绮丽的亭台与陡峭瑰伟的山色形成一个浩大的舞台，远远的就可以看见那被风车转动的扇叶吹起来的巨大水雾，在夕阳万丈的光芒下，有一座七色的虹桥横跨在亭台上方。</p>
真是美得如梦似幻。</p>
湖面上排了十来条大船，虽没邮轮灯光闪耀科技感十足，但比邮轮要精美绝伦，船与船之间以游廊连接，可以相通。工部、吏部、礼部四年前就开始合作倾力打造，规模不可谓不宏大。</p>
百姓们只能在远处的山和湖岸边远远观望，湖四周排满了侍卫，十步一骑卫，百步一统领，威风凛凛的雄性荷尔蒙让我都忍不住要惊叹尖叫几声。</p>
莆一下马车落地，便遇上了刘夫子一行，我和谢锦几人还未行礼，卫良衡领着学子同我们行了个大礼，不仅唤了华老太君和敏慧郡主，也高声喊我作“夏姑娘”。刘夫子对我今日的形象不时满意的点点头，恰逢熟人过来，见人便指着我道：“这是我唯一的女学生夏颖。”</p>
“吟唱那篇《将进酒》、做吹水帘风扇的那个女学生？”</p>
“哈……正是了。”刘夫子摸着下巴的胡子，模样十分得意。</p>
众人细细的打量我，有人感叹，“原来是个亭亭玉立的绝代佳人哪！刘夫子有福哦！”</p>
从前刘夫子一见我就横眉冷对，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了喂狗，学院里的人哪个不晓得？现在如此将我引以为傲的，脸皮可不是一般的厚。</p>
这种大场面被一群鸿蒙夫子、学子们捧得天花乱坠，我可出了大名，说不上是羞还是什么，我反正是不敢抬头正眼跟人对视了，甚至有些局促不安。</p>
待夫子们走到前面上了船，我才不得不自我解嘲的讪笑道：“卫公子，你们这般客气有礼，是要折煞我吗？”</p>
卫良衡站在岸边，怕我们这些娇弱女子上船板时摇摆害怕，绅士的将手臂高高抬起以备我们随时搀扶，他勾着唇角浅浅一笑，“这是你该当的，从前只晓得你不羁洒脱，没想到也有脸皮薄害羞的一天。”</p>
“嘿嘿，我是个小女子，脸皮薄不是理所当然？”</p>
左右几个学子忍俊不禁的嗤笑出来，表情大都是不置可否，好像已经不将我当女人看。</p>
谢锦拉着我的手走上船板，“你呀，真是投生错了，为何偏偏是个女儿家？”</p>
我低头打量了下自己，“我觉得自己娇小玲珑、温婉可人的，做女儿家挺好的呀！难不成要装个病娇儿，才像女人？”</p>
谢锦回头瞪我，“你是山里头的野人！”</p>
岸边又爆出一阵哄笑。</p>
一直到我上了船，总觉得身后有数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我瞧。坐了半刻钟的花楼小船，便上到大船的甲板。见过常伯母、常怀宁后，谢锦俩姐妹便拉着我去了最中间的龙头船，拜见她的母亲嘉南公主。</p>
龙头船当然是皇上坐的，其余也都是皇亲、世家、勋贵。最佳的观赏位置顶层船楼和船头是皇亲和世家们坐着，往后的舱阁内是勋贵。</p>
谢锦拉着我过去时，嘉南公主手持一柄玉骨团扇正与两位贵妇谈笑风生，衣着仪态无一处不彰显着皇家贵气。谢锦拜过几位长辈伯母，就笑吟吟的将我介绍给大家。嘉南公主浅浅的睨了我一会儿，又与我这平民客气几句，直接从手腕撸下一只镂金的血玉镯子送给我，便叫小辈们自去玩闹说话。谢锦的几个堂哥堂姐妹们倒是很随和，但我是个慢热又懒怠交际的，所以回答了些他们好奇我的话后，我便借口要见过一下金夫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