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时竟还有寻死的想法？”
启明听完之后，对于她的话一开始是觉得在恭维自己，后来才听出来这是她的真情实感，他有些不敢相信。
记得当时君九烟看起来明明就是很正常的状态，没有看出如何绝望如何放弃，并且她身旁可是一群善于观察的生灵。
如此他们都没有察觉，可想而知，君九烟当时到底隐藏的多深。
启明还是不明白，或许是自己活的时间太久，细数身旁的生灵们，几乎就没有自己病死、老死的说法，最窝囊的死法也就是自寻短见。
大多数的生灵宁愿死在那个征战的战场上，也不会选择自取灭亡，更不会有心里平静的等待死亡的说法。
启明对于这一点当真是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临到死了不是坚强求生，反而是平静的等待呢？
“为什么？”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子，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君九烟略微失笑，这件事解释也不好解释啊，她组织了一下话语，眼神有些放空地说道：“大概……是真的不想活了吧。”
启明歪了歪头，继续听她开口讲述。
“……那时候我以为来到这里的只有我和神玉箫，也就是只有我们两个来到了这里，或许今后再也回不去了。”
“最后的时间就那么几天，我当时没有任何办法，想着要是死了，那谁都不知道，也就谁都不会感到难过。”
她莫名低笑了一声。
“是挺无情又自私，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这么甘心输给死。可是这就是没有选择的选择，当时决定了之后，想着或许死状凄惨，心里却一点波动都没有。”
君九烟手里莫名握上了神玉箫，后者散发了滚烫的热意，一下子热到了她的心底。
“……好吧，其实多少还是有，听说死亡之前人的一生所有经历，都会在眼前如同过往云烟一样飘散过去。我想若是我，我不会去看，只要努力不去想，它就是不存在的东西。”
“死了也好歹‘体面’一点，看这么多想这么多有什么用，死都死了，那没有任何意义。”
若是真的有死亡之前的过往画面，看了也就是徒增伤悲罢了，何必呢。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君九烟却没有察觉，不仅眼神放空，脑子都跟着放空，只有红唇微启，讲述着属于自己内心的一切。
好像醉了一样。
“……血玉寒毒从五六年前就伴随着我，从我魂归开始就承受，一开始我还妄图和它对抗，差点没把自己折腾死。之后也就懒得管了，它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想，有本事直接把我搞死。”
无论是什么，当场搞不死她的东西全都是垃圾，别给她绝地翻身和解决的机会，不然结局就是另一种。
“因为血玉寒毒我眼睛瞎过，喜怒无常过，最重的一次大概就是屠戮了那个小地方的所有人。不管老人孩子，在我眼里都是死物。说起来，我还差点和最好的朋友绝交了。”
君九烟犹记得当时血玉寒毒影响她心智，其实算严重也不算严重。
严重是整个人像是变了，不严重在于，她其实自己就是正常情况下也能够这么做得出来，只不过不会这么极端。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血玉寒毒最简单的解决办法，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谁能想到呢。
谁都想不到。
梵海幽冥石就在君九烟的空间戒指当中，准确来说是神月兰的戒指。
里面放着许多东西，她以前不想去看，不想去碰。熟知最后能够救她命的东西就在里面。
安安静静，落了灰尘。
说气愤也有，气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说兴奋也是自然，可以继续活下去，怎么可能还不高兴呢……
君九烟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到最后扯东扯西，把自己觉得该说的都说了，尽管是放空一切，她也知道什么是隐私。
说到底即便是一个傻子也懂得有那么一点防备心，而论一个最亲密的人相处起来，难道就没有隐私了吗？
不，有隐私的人才是完整的人，君九烟是这么认为的，当然，她也可以选择没有隐私。
颜素宁看着她，桌下的手拧无意识着，感到疼也没有放开，她低下头看着周身的残羹剩饭，嘲讽地笑了一声。
天色已经黑了，可黑却没有侵袭这里，因为巨大的篝火就在旁边熊熊燃烧。
如此看来，倒真是应了所有种族都喜欢光这一点。
君九烟不再说话之后，桌面也没有能热闹起来，大家都挺感慨万千，一时无话可言，好在也不尴尬。
周边其余桌上的生灵们已经彻底喝醉了，倒是只有这个操练场拥有能喝烈焰兰香的幸运。
这个酒后劲十足，醉了也正常，还有一句话是：醉又何妨。
有时候一个人，但愿长醉也不愿醒来。
桌上，采欢突然就哭了起来，大概有点醉还感觉到丢人，一头埋进了王将的胸膛里。
反观王将，不算白皙的脸都看得出红润。
蒙冬、乌索和洛洛，这三人早就已经彻底醉了，趴在地上就围着睡着。
占师本来已经不喝了，估计是听了那些话心里难受，又开始一个劲地灌酒。
大有别拦着老子，让老子喝的劲头。
桌对面，柏旻和宗雪相顾无言，纷纷觉得自家小殿下实在是有些苦。
但是你不可能真正把这个字安在她身上，别说她不可能认，他们也不舍。
柏虞泽和习盼宁都是个一杯醉，前者还好，已经醒了，现在正趴在桌子上，后者就差睡得打呼噜了。
风齐悦倒是一整场下来都没有说话，也不喝酒，光吃肉，现在也呆愣愣的，想看君九烟又不敢看。
唯一脑子清楚的就是启明，看到这一幕幕心里直叹气，正想扭头和君九烟说点什么，她又开口了。
“医师，我听小玉说你之前给我疗伤，那个针报废了。”君九烟也有点醉，直言说道：“你放心，我一定给你重新打造一副，还有你要是想炼丹，我都可以教给你。”
启明一听，眼睛都亮了：“好，我等你。”
“哒——”
一声响起，君九烟低头看去，原来是挣扎的神玉箫掉了下来，落地正好碰到了一地不小心打翻的酒。
她不明所以，眼带疑惑地看着他：“干嘛？”
‘小玉这个名字太羞耻了，我不可以！’
神玉箫的声音在君九烟脑海中响起，她弯腰将它捡起来，正想说什么，便听王将开口了。
“诸位，我先回去了，没吃好的慢用，吃好的也可以先行离去。明日之事明日再说。”
君九烟眨眼，看到喝醉的采欢拉扯王将的衣领，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正好想休息了，便拿上神玉箫告辞了启明也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