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九烟来到客栈楼下，原本脚已经踏了进去，她却又在原地停顿着，半晌没动。
彼时，客栈门外走进去一个人，歪头奇怪地瞅了她一眼。
君九烟深吸一口气，握紧了神玉箫，继续向楼上走，只是速度比以往慢得多。
四楼房间中，三生琴坐在桌边，一头白发顺着两侧垂落，显得她面容越发雪白，她垂着头叹气。
“沐姑娘，你还是等小殿下回来再问吧，我虽然不是她的器灵，却也不能直接透露她的隐私。”
三生琴还记得前几日她们刚来凌云城那天晚上，她提出让沐清云来看看君九烟的身体，君九烟那时的神情是如何的？
她面色闪过了恐惧。
恐惧？
三生琴不明白为什么君九烟会恐惧，是恐惧血玉寒毒无药可解，说了也没用；还是恐惧告诉沐清云，被她知道后关心则乱？
恐惧害怕这些字眼，他们就没有从君九烟脸上看到过，偏偏那天晚上，这种神情她根本来不及掩饰就被三生琴发现。
那天晚上，三生琴和神玉箫在君九烟休息了之后想了半宿，依旧没搞懂她恐惧的点在何处。
明明这件事告诉沐清云也没什么，君九烟是中毒导致的性格变化，又不是她刻意为之去变得冷漠。
这种情况若是被沐清云知道，有了她在一旁看着，君九烟最起码做事也能压抑几分，偏偏她就是不告诉她。
三生琴又叹了口气，半个多时辰前她们回到客栈，她本来以为什么都得等到君九烟回来后才会解释，确实，沐清云刚开始表现得很淡定。
沐清云先是将小蓝从空间放出来替它疗伤，做完之后她又坐到软塌上吃了颗丹药，自顾自的疗伤。
半个时辰后，她睁开眼。
沐清云其实伤得重，若是没有护心龙鳞，她怕是早就被那只妖兽的震死了，但是她脸上没有表现出来，身为医者，她同样能让君九烟察觉不出来。
沐清云来到桌边泡茶，正当三生琴以为相安无事能够等到君九烟回来时，沐清云开口了。
“发生什么事了。”
三生琴一怔，低了低头：“琴娘不明白沐姑娘的意思。”
琴娘这个名字是三生琴自己起的，陌扶篱契约后没有取名的意思，别人也不可能一口一个三生琴的叫着，她只能怎么简单怎么取，索性不算是难听。
三生琴觉得自己身为存在不知多少年的帝影，明明世间百态都该懂得不少，却偏偏对“友情”这种东西不明白。
因为她除了和神玉箫亲近，对任何东西都没有想法。
沐清云和君九烟可有时候的相处方式又很古怪，似亲人却又会相互贫嘴，属实奇怪。
思及此，三生琴又听沐清云开口了。
“我的意思你明白。”沐清云泡好茶，替两人都倒了一杯：“君九烟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
她这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三生琴看了眼桌上的茶，并没有接过，而是说道：“沐姑娘，小殿下的事情我怎会知道，我只是奉了君上的命令跟着她罢了，有些事我也无从得知。”
君九烟都不想告诉沐清云，她身为一个被人契约的帝影，有了主子，自然不可能擅作主张。
“若是陌扶篱问起来，你也会这么说？”沐清云轻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她不是针对琴娘，而是埋怨君九烟的隐瞒。
为什么瞒着她？
沐清云又不傻，她最了解君九烟，最开始去到那个小镇子她就已经察觉了不对劲。
一开始她也当成两人境界提升，而那个地方又小，不至于令人产生什么情绪，冷淡点很正常。
可是如今这种情况，君九烟的变化沐清云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就是因为看出来，所以她不明白为什么君九烟独独瞒着她？
沐清云想了想，觉得刚才自己问的话挺可笑，确实是独独瞒着自己啊。
她今天跟着君九烟一天，君九烟做什么她都看到，特别以为瞒着三生琴就相当于瞒着陌扶篱……可三生琴知道的比自己还多。
陌扶篱若是当真问了，三生琴知道的事能不告诉他吗？
君九烟既然没有刻意瞒着三生琴也就代表不会瞒着陌扶篱，甚至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她淡漠的样子更加让人心凉。
君九烟谁都没有瞒着，没有沐清云在的时候，她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转过头，她面对沐清云却刻意压抑自己，刻意表现得像个“正常人。”
沐清云通透着呢，她知道君九烟的变化，君九烟也清楚沐清云知道她的变化，可是她就是不说出来。
三生琴已经不记得这阵子自己叹了多少口气了，沐清云身为君九烟的朋友能不聪明吗？
沐清云猜到又能如何，三生琴不可能越过君九烟告诉她什么，她只能说：这是小殿下的隐私，她没有权利开口，一切等小殿下回来再说。
沐清云重重地放下茶杯，压下嗓子的腥甜，也不在开口说话。
至此，房间陷入了沉默。
“咔——”
君九烟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推开门抬步走了进去，她见两人都看了过来，一边关门一边说道：“清云，你伤得怎么样？”
三生琴见人来了，终于松了口气，直接化作一抹流光回到了君九烟手掌心的印记里。
“你们说什么了，琴娘这么怕你？”君九烟在沐清云对面坐下，难得开了句玩笑话。
沐清云抬头看去，蓦地笑了，笑的明艳动人：“说什么，你这么聪明，猜不到吗？”
没错，她就是在讽刺，一想到都到什么时候了君九烟还在瞒着她，沐清云觉得伤口都气疼了。
“你们说什么，我怎么会猜得到。”君九烟面色不动，丝毫不对她的怼人有何感想，她说道：“对了，我刚才打劫了一番城主府。”
沐清云面色一沉：“君九烟。”
“城主府的灵矿石有不少，够做挺多戾云枪子弹，到时候给你开个后门，多给你一点……”
君九烟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将在城主府发生的事说了出来，说完后，她再如何也没办法保持那浅淡的笑意。
“君九烟。”
“……”
“说完了吗。”沐清云深吸了一口气：“说完轮到我了。”
君九烟不语，甚至还有心思胡扯地想，跟你说话我能一辈子说不完，怎么会有说完的时候呢。
行，她到底没敢说。
沐清云盯着她，开门见山：“你身体怎么了，告诉我，明明白白的告诉我。”
“……”
“说话。”
“没怎么。”君九烟声音平淡，低声说道：“你就当，我偶尔神智不清楚，发发神经。”
“好，你就是要把我逼走是吧？”沐清云一下子站起来，气极反笑：“行，你慢慢琢磨。”
她还留在这聊什么？
呵，她说这么清楚了君九烟都不想聊，那行，那就别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