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容臻的资料太多，不愁没信息量。白手起家，早年经历，如今成就，家庭生活，事无巨细千万篇，只有想不到，没有找不到。当真精彩如传奇，配得上这等人物。说服付容臻助周氏，得对症下药。周千寻心中，已有了主意。盯着电脑屏幕足有三个小时，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几篇存稿，都是在e国时有感而发写的短篇小说，一直没想发表，如今拿出来看看，倒也不算稚嫩。家中正是困难时，稿酬未必很多，但总归是贴补。找到一个邮箱，直接把五篇全发了过去。五分钟后，电话响。“周千寻，你回来了”倦怠的烟酒嗓，沉闷沙哑，带着几分醉意和无力，仿佛寒秋孤夜里一缕寂寞的狼烟，捉摸不定，幽幽荡荡。“是啊，回来了。”她配合着将声调放低，大概也能猜到对面人此刻的神色体态，必是瘫在他那长年不变的黑色转椅上，两条腿随意慵懒的搭在面前的电脑桌，指尖一根香烟，吞云吐雾，白烟缭绕。“什么时候的事”还是那不见波澜的音色，却分明多了几分急躁。恍若风吹黄沙，轻尘飞扬，不狂放，却难落下。“昨晚纪无尘，我发给你的文章，帮我看看，安排着发表吧。”对面沉默了片刻，静的仿佛另一个世界。周千寻也不急，慢慢等着他的回答，眼睛继续在电脑上上下扫动。“我听说了，你们家的事。”“真稀奇，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纪大主编也会关心起这名利场的虚浮变幻”她不忘打趣，无意将此般不幸的气息顺着电波牵涉到对面人。“有人，投了评论此事的稿子。”纪无尘一字一顿，中间稍长的停滞时吸了一口烟。周千寻的眸子暗了暗，但只短短一瞬，眼中便复为光点。“好啦你就不用操我们家的心了，现在正想着法子解决呢。就拜托你五篇小说，有问题没”丝丝绕绕的语音沁凉，她一开口，便是纱厨如舞，簟纹如水，别有生凉处。纪无尘觉得，背后开着的空调忽然失去了存在的意义，甚至是浮笔浪墨，令人生厌。“有任何需要，和我开口。”许久不曾听见她的声音了，纪无尘的心情瞬间晴了，像给沙漠浇了盆甘霖。但水洗天青之后又觉得自己愚蠢，于是很快，又沉了。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撩拨着垂至眼睫的泡面卷，莫名的浮躁。“嗯，放心，不会忘记你这个多年信友的各种拜托你的时候可不能嫌我烦啊。”周千寻勾着唇角，清亮的嗓音便丝丝入扣。“安排好了我会告诉你。”“ok还有，再次提醒，少抽烟少喝酒，你的嗓子比我上次听见时又哑了一分。”纪无尘顿了一下，一向水不扬波的古井面色多了几分柔和，白皙的皮肤上的几根青黑色胡茬都不似平日那般挺硬。“分明没有变化。”他的烟酒嗓六分天生四分后成，虽是有瘾，却也在可控的范围，每日寥寥数根，常年如此，哪里能有被人察觉的改变。“把烟掐了吧，若不是焦头烂额，别抽，对身体不好。”“好。”明知难戒，却还是不由自主应了下来。他拿她，大抵是没有办法的。“那就先这样，随时联系我。”周千寻也知他的点头没什么实在意义，她懂他的心，染着几分文艺颓丧，一根烟一杯酒，暖黄房间一盏孤灯，手中泛黄的纸张和无所谓型号的一支笔，瘫倒一整天，无风无尘，如其名。明明是大集团的首席主编，却偏偏，不与人深交，将办公场所设在了家中，独自一人，惟愿偷得浮生半日闲。显出些与这世俗格格不入的姿态。“周千寻。”在她要挂电话的时候，纪无尘突然唤了她一声。他们之间是这样，连名带姓的叫，约定好的默契。“嗯”“你说过，毕业后，来我的工作室。”沙哑的嗓音有细小颗粒上下浮动，他的平仄起伏，竟含了莫大的勇气，“别忘了。”周千寻的唇线抿成直直的一条，哑然失笑，张了张口终究没说出心底的话。她觉得，事情大概不会像她三年前规划那般行进了。莫名其妙的，就是有这种想法。“等家里的事结束，我绝不食言。”她坚定不负，掷地有声。纪无尘暗暗舒了口气，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心中一颗石头落地般的轻松。他不关心除自己之隅的一切，不在意，也没心思，天生懒懒的，唯独对这个女孩，他们从书信开始，却偏生让他破天荒头一次觉得，相遇是缘，庄生晓梦迷蝴蝶。或许，无关风月，旨在半缘修道半缘君。挂了电话，转眼便是午饭。爸爸还没有消息，周千寻下楼，就看见妈妈不知何时倚在吊椅上，状若入梦，低眉浅眠。她心疼，想来妈妈一夜也不知只睡了几个钟头，或许反反复复，辗转反侧，总不敢放任自己彻底入睡。她悄悄去了厨房，正要做饭，手机震动两下，她立刻便接了起来。这个号码她认识，是父亲的首席秘书。“戚哥哥。”“千寻小姐，请你快来公司一趟”齐戚的声音万分焦灼，全然没有了往常的从容沉稳。没有迟疑，周千寻“蹭蹭”的三步并两步却依然不忘轻手轻脚的回房换衣服，手机调成免提。“戚哥哥，出什么事了”齐戚稍稍压低了声音，似乎在避人耳目，“许院长家二少爷又来为难周总了，这次还带了几个人，我看着情况不太对，已经通知楼下安保了。周总应该不想让你知道，但我认为还是有必要告知你一声。”齐戚语速特快，属于嘴皮子贼利索的那类人。今早周总告诉他千寻已经回到风城，还有意让她参与解决周氏危机，而齐戚本人对周千寻的印象绝对顶好，有才有颜有头脑，况且，许家这二少爷有点怵她，他才打了这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