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儿,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再快点儿快把他送进去”
不受骑士与城卫兵对峙的影响,医院入口依然人来人往,又有人抬来伤患,一同前来的还有好几人。
视若无睹,安古兰任凭他们进去,里面自有里面的秩序。
不久前护着夏妮来到这边,少女刚开始还颇为好奇,兴致勃勃在旁边观看,但她很快就被见到的画面深深震撼。
接手主刀医生的工作后,指挥医护人员的学姐,与平常判若两人。
“先生女士们,可喜可贺,我们成功的切除掉小肠、结肠、肾脏,并完成肝脏缝合手术。该死的暴动把人变成这样只要几秒,我们干活却得这么长时间,我要说这事值得哲学家们好好研究下是为什么。劳烦你替病患缝合斯皮耶先生。”
“但是夏妮女士,我从没缝合过伤口”
“总会有第一次的,你难道还是包茎去把红的跟红的缝在一起,黄的跟黄的,白的跟白的,就这样缝,一定不会出错”
在旁边听着,哲学系毕业的安古兰感到很有思辨意义,她有把握在几秒内制造出更严重的伤患,但治疗却得为此汗如雨下很长一段时间。
“混账东西”从手术台边退开,夏妮挥舞着锋刃恨恨咒骂,“见鬼为什么为什么非得这样”
没人能回答她的问题。负责施展医疗法术的法师芭提娜眨眨眼睛。斯皮耶垂下头活像只鹌鹑。安古兰则吸吸鼻子。
被拉进来帮忙的少女盯着刚死去的伤员,伤员则盯着空气,眼神呆滞定格。
盔甲上有烈焰蔷薇的骑士大喊着:“嘿,你医生快来帮忙看看”
“我很忙,”夏妮头都没抬,“先把他放在担架上。等我忙完就去看他。”
“别管那个该死的非人种族,今天的暴动全是他们挑起,立即过来治疗爵士,你这该死的庸医要知道这位可是尊贵的塞里安子爵”
“闭嘴这间医院,”夏妮抬高嗓门。她现在很生气,因为一块弓矢尖端的碎片卡在矮人的肠子里,骑士大声嚷嚷害她没法集中精神使用镊子,“所有人都是平等的。至少在我的手术台上是这样。”
“什么”
“你听不懂吗”夏妮用镊子在伤口里继续翻找,“我不在乎自己是在帮非人种族还是人类取出身体里的铁片,更不在乎你的子爵有多矜贵反正对我来说,每个躺在手术台上的人都是同等价值。”
“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的子爵得排队”
“你这该死的臭表子”
“就是这样,斯皮耶,拿把止血钳夹住这段动脉。帮我个忙,芭提娜,再来点儿魔法,别让他动的这么厉害”
被忽视的骑士咬牙切齿迈出一步,铠甲铿锵作响。
“臭表子”他吼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是在谋杀”
“闭嘴,帕特里克。”受重伤的贵族虚弱说道,“医生是对的,闭上嘴,把我留在这儿,然后回去战斗,谨记骑士的美德。”
“可是阁下我不能够”
“这是命令”
远处忽然又传来爆炸巨响,勾起某种恐慌的情绪,怒吼和厮杀、疯狂的叫喊和马儿的鼻息似乎就在耳边,伤员们不约而同用相异的嗓音哀号起来。
而就在这些悲鸣声中,没能等到治疗的塞里安子爵死去,安古兰注意到,那个骑士抱着贵族的尸体含恨离开。
注视开膛剖腹的伤患,医生手脚不停忙碌,嘴巴也持续碎碎念叨。
“安古兰,你说这看上去像不像火锅,威克上次弄给我们吃的那种,瞧瞧五颜六色还有这么多碎片点缀亲爱的芭提娜,发发慈悲施展你神奇的魔法,让他再镇定一会他继续这样挣扎,我什么都做不了斯皮耶,握紧那把该死的止血钳噢亲爱的安,帮帮忙你是睡着了吗拉紧用力”
呼吸沉重,安古兰费力地咽着口水,感觉自己快要晕倒。
她受不了了。再也受不了这种味道──混合了血液、呕吐物、粪便、尿液、肠内未消化物、汗水、恐惧与死亡的可怕味道。
哭嚎和哀恸声此起彼伏无休无止,一双双血淋淋、黏糊糊的手朝她伸来,好像少女是他们的救星,能够拯救他们、把他们带出这个地狱。
“绷带棉签止血钳不是这边斯皮耶做事的时候小心我发誓你敢再犯一次错,我就拿止血钳敲你的头听到没有我会敲你的头”
夏妮的斥责不是针对自己,但是安古兰很清楚自己的表现相较男助手只有更糟。
这不是我该待的地方,她想着,在这里我能做的不会比随便一个普通人好,肯定有更适合我的工作。
对她来说,不断累积的疲惫与压力比砍人痛苦太多,更可怕的是伤员还在源源不断送来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伤员。
“哇呜这是个幸运女孩,她的状况好转了再拿个止血钳来,安古兰。在这儿,钳住血管做得好,斯皮耶,保持下去芭提娜,擦擦你的眼睛和脸。还有我的”
终于趁这个短暂空档,安古兰抓来一个护士取代自己,接着坐到门外的台阶擦拭钢剑,上任“守门人”这个有前途的工作。
她认出他了,不久前送某位贵族来的骑士,子爵的名字好像是塞西安还是塞里安总之来不及治疗他就已重伤身亡。
现在面前这位肤色苍白的中年骑士,瘦削脸庞法令纹尖刻,细细的眉毛拧起,眼神阴鸷酷烈。
其实少女可以不拦住这些骑士,尽管鹰眼视觉中他们光谱偏向红色,但是颜色很浅很淡,说明敌意主要不是针对自己或夏妮。
那么是对临时医院里的其他人,她忽然猜到这家伙带人来想干嘛,设身处地换成是自己与团长,说不定她也会想大杀特杀。
可是这会造成大混乱,并让学姐的辛劳化为乌有
忆及医院见闻,她深深的吸口气,盯住对方瞳孔,“安古兰.柯里昂,骑士,你的名字是”
认出少女是刚才里面的助手,对方有些惊讶的瞇起眼睛,“帕特里克德维兹。”他冷冷回道。
我这样做真蠢,安古兰想着。
她缓缓抽出武器,黄金鹰一剑横挡,“骑士帕特里克,我知道你要干嘛,但是此路不通”
阴云密布,暴雨将至。
发现有人拔剑,旁边的围观群众纷纷散开,而帕特里克呵呵冷笑:“小女孩,你明白你在做什么吗你正对着一群全副武装的骑士拔剑”
有位骑士似乎认出安古兰,上前与帕特里克耳语几句,阴鸷的骑士神色变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