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可以无恶不作，为什么一个堂堂太子不能？</p>
那么多人既然想要试试，他何妨大开杀戒以证？</p>
他们不就是想看一看谁是真正主宰吗？</p>
谢岚颜道，“可有句话说，冤有头，债有主。”</p>
顾鸿峥不赞同，“有些人侍奉主子，行思不端，欺上媚下，那就该死，他们作恶的时候想到这是活着的出路，那么我报复为何要分清是非对错？”</p>
“他们何错之有？”</p>
“如果他们没有错，可以劝，可以去禀报，但没有人，没有一个人去父皇那儿汇报，我东宫被人掀起海浪滔天，父皇一无所知，他欠我一个解释，所以我处决的时候也不需要向他解释。”</p>
“他是你父皇。”</p>
“所以我留了皇贵妃的命，留了他的女儿的命，还有他儿子的命。”</p>
他的做法，不仅是为师妹报复，更是在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父皇对抗。</p>
谢岚颜依偎在抱着自己的人怀里，她道，“不怕太子之位不保吗？”</p>
顾鸿峥想也不想回答，“若是怕，我就不会这么做。”</p>
“师兄想要什么？”</p>
“你不是知道吗？”</p>
“我不知道。”</p>
谢岚颜闭上眼，她想好好养伤。</p>
顾鸿峥低头看怀里的人，他将人放下，为其盖上锦被。</p>
外头，李公公过来传消息，他道，“太子，皇上召见。”</p>
顾鸿峥叮嘱着睡下的人，“你先好好休息。”</p>
他起身要离去。</p>
谢岚颜伸手抓住，“师兄会做什么？”</p>
“总该不会弑父杀兄。”他居然敢说出来，李公公听到了，惊得他脊背僵直。</p>
“你不会！”谢岚颜说了一声，“我等师兄回来。”</p>
“好。”顾鸿峥起身出门，他两手空空而去，什么也不拿。</p>
梅衣送上佩剑，顾鸿峥直接走过去了。</p>
梅衣和萧芝琳相视一眼，她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目送着主子离去。</p>
谢岚颜坐起来，她靠在床头，遥望着窗外的风景。</p>
下雪了。</p>
北齐的雪很大，纷纷扬扬的雪，无声无息落下，覆盖着这座禁卫森森的宫殿，也覆盖住了鲜红色的血。</p>
世间污浊，以雪为被，换取皑皑山河。</p>
谢岚颜下床，走到窗口前看雪。</p>
萧芝琳给拿了貂裘大衣过来，为清瘦的人披上。</p>
梅衣问，“谢家女在想什么？”</p>
谢岚颜伸手，搁在窗台上，那飞进来的雪花，零零落落打在她手背上。</p>
她道，“这么大的雪，师兄走路需要小心些，下雪天路滑，很容易摔倒。”</p>
“谢家女大可放心，太子坐了车辇过去。”</p>
“倒是了，我竟是忘了，他如今无需一步一步丈量着脚底下的路。”</p>
他不用再踽踽独行；</p>
他可以为自己筹谋。</p>
只要他想，没有得不到，不说这东宫，放眼这天下，未来还不是他所有。</p>
转身回到案桌前，想了想，她拿起紫毫笔抄诗一首：</p>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p>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p>
梅衣在旁研磨，她问，“谢家女是在担心吗？”</p>
谢岚颜掂着手中毫笔，小心蘸着浓墨。</p>
走笔书写如人生，贪图汁墨，易得污浊如流水。</p>
“以前师兄教我写字，他说墨不宜蘸太多。”</p>
“那你还蘸了那么多。”</p>
“我试试贪图的后果。”</p>
“结果如何？”</p>
“你看那字是不是粗壮许多，看似端正，翻过纸张发现，墨透纸背。”</p>
“不是字透纸背吗？那说明书法刚劲有力，笔锋锐利。”</p>
“这两者意义相差甚远。”</p>
是该说，有人贪婪，索求无度，便如这张白纸，写满了字，也不见得有用处。</p>
道是时也命也；</p>
也作欺人太甚。</p>
梅衣和萧芝琳听不懂，说两者不相干，细琢起来，好像息息相关？</p>
这是想说太子呢，是时也命也；</p>
或者说其他人，是欺人太甚？</p>
谢岚颜道，“执笔人和表达者有区别，我想写什么，和我写出来好不好看，其实两不相干。”</p>
梅衣和萧芝琳还是云里雾里。</p>
谢岚颜也不作说明，真正的说法是，执笔人蘸饱汁墨，想试试贪婪无度，结果不尽如人意。</p>
这一边说的是她，一边说的是师兄。</p>
她贪图陪在师兄身边，一次又一次，本以为这次守得云开见月明，谁知世事越来月胶灼。</p>
此中，有人贪一点温情；</p>
有人贪图这国权天下。</p>
孰是孰非不论；</p>
只较输赢。</p>
为此，她的师兄如了某些人所愿，拔剑出鞘，陪同试试。</p>
他试试大开杀戒。</p>
话不多说。</p>
一剑过而血留痕。</p>
方才问他为何不杀皇贵妃？或是处决了公主？或是借此机会除去暗藏狼子野心的五皇子。</p>
他道，“不过是杀鸡儆猴。”</p>
其实他想说，如果真杀了他们，北齐必乱。</p>
那他就成了北齐的罪人。</p>
可他们伤害了他的师妹，是不是要忍气吞声？</p>
怎么可能，他是这种忍辱负重的人吗？</p>
以他现在的实力，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p>
他勤修苦练这么多年，难道就是为了隐忍吗？</p>
不是，他该让他们尝食欺人太甚的恶果。</p>
那也叫自食其果。</p>
故而一刀过去，送了满地的血，后果如何？</p>
他早已知晓，可以问究他的责任，只她不能。</p>
他就是要告诉这些人，如果还想试，大可继续。</p>
他最痛恨不自量力的人威逼利诱，那样容易脏了他的剑。</p>
如果有人实在不信，那便反手一剑，不需迟疑，或者斟酌再三。</p>
所向披靡的杀伐，是敌人死不见血</p>
此一役，谓强者争雄。</p>
顾鸿峥坐在车辇上，望着纷纷扬扬的大雪，他伸手接过一丁点白雪。</p>
白雪剔透，似她眼中的光。</p>
他刚才问，“是不是以为师兄是恶魔？”</p>
她道，“我从未这样想，以前不会，以后不会，若你是魔，我渡。”</p>
“就不怕得不偿失吗？”</p>
“道阻且长，师兄护我。”</p>
“那是你渡我，还是我护你？”</p>
“渡是一道，护是一道，我们各守其道。”</p>
她想说的是，她有她的选择；亦如他有自己的路。</p>
他们从未对立。</p>
却因为局势而被困于片隅。</p>
顾鸿峥去到御书房门外，望着长长的阶梯，他下地行走。</p>
一步一步踏上去，到了大殿门口，李公公给开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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