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强依旧一言不发，忽然在她的小工作台旁的椅子里坐了下来。
他的两只拳头攥的紧紧的，浓眉下的双眼喷出火苗。他屏住呼吸，目光从他信任的女人身上移回他信任的朋友身上，然后又移回他信任的女人。
就在这一刹那间，三个人似乎都明白了什么，然而谁也不敢开口说话，缓和这压抑的气氛。
最后还是身为丈夫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你要见我”他问崔伟。
崔伟吃了一惊，随即决定撒谎到底。
“我来找你。”
“好吧。”
赵强话音未落，小南赶紧接上话。
“赵强，你答应过，带我看看月光和蒸汽的景色。”
“我答应过带你看看月光和蒸汽的景色。”
赵强冷漠且机械的重复道。
“所以我想今晚得在你上班前逮住你，跟你一块儿去。”
小南继续圆谎。
又是一阵沉默。
这人是不是想把这事悄悄了了他是不是什么都已经知道他在屋里呆了多少时间
在听到门响的一刹那，两人的姿势赵强撇了一眼女人的侧脸，半明半暗中，那脸显得毫无血色。他又瞅了瞅崔伟，似乎忽然恢复了神志。
随即崔伟开口。
“是啊，我答应过带你看看这儿的工作情况怎么就忘了呢”
“如果不方便的话”
赵强说道。
他没把话说完，他也没必要说完。
赵强心机一动，一丝阴郁迅速闪过他的双眼。
“一点没有不方便。”
他若无其事的回答。
“小南，你和崔伟说起过这儿火光和阴影交替的美妙景色吗”
他问。女人第一次把脸转向她的丈夫，自信心又悄悄恢复，只是声音仍比往常稍微高了一度。
“还有你那可怕的理论，说机械是美丽的，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很丑陋。我想他不会赞同你的观点，赵强，这是他的伟大理论，是他对艺术的一项发现。”
“我总是发现的很迟。”
赵强不动声色的说道。尽管如此，他的口气里仍然包含着某种不祥。
令小南内心陡然一惊。
“不过一旦发现”
赵强没再继续往下说。
“怎么”
她问。
“没什么。”
赵强突然站了起来，他对崔伟伸出手。蒲扇包粗大的手拍了拍朋友的肩。
“阿伟，我答应过带你去看看工作，现在去怎么样”
又是沉默。
每个人都透过昏暗的暮色观察着另外两个人的脸。
赵强的大手仍然放在崔伟的肩上，崔伟认为这终究不过是一桩小事。而赵强太太却更了解老公，明白了他声音里的那份沉重，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某种罪恶。
“走吧。”
赵强放下手，朝门口走去。
崔伟别过脸，在昏暗中环顾左右，寻找他的帽子。
“那是我的化妆箱。”
赵强老婆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两个人的手在椅子背后紧紧握住。
“原来我的帽子在这儿”
崔伟说，小南有一种冲动想低声警告他，但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别去”或“小心他”在她脑海里闪现片刻，随即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