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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彤垂眸望着地上仰面的男人。
高大但瘦骨嶙峋，她从来都不知道人原来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消瘦那么多。
那一双眼睛像是受到极大惊吓后便保持着瞳孔收缩、眼球外凸的状态，连他咽气后都没能合得上眼。
那具尸体惊悚的骷髅般，在幽绿的灯下格外恐怖。
但吓不到她半分，只换来一个轻蔑的笑。
“怎么回事，我尊敬的骂死他这是故意针对我们的考验呢，还是说除了刚刚招进来的我们三个，您手下尽是些连个普通人都拦不住的废物”
被唤作“废物”的那个教众一个哆嗦，下意识退后，从走廊躲进了刚才关押男人的牢房中。
只听教主大人笑声朗朗，口中吐字却叫他肝胆俱裂：“废物玄清宗从来不养废物”
“教主饶命”
跌跌撞撞冲了出来，那名教众还没来得及跑到程玄清面前跪下，刚抬脚两步就陡然定住，本来因为终日不见阳光而病态苍白的脸和脖颈都诡异地涨红，他伸手试图抓挠咽喉，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都青筋爆裂，仿佛有什么扼住了他的咽喉，捏得他说不出话来。
李斯彤的眼睛落在“教主”毫不避讳举起的那虚握的拳头上，再抬眼与之四目相接，那张表情僵硬的脸上浮起一抹阴毒的笑意，紧接着拳头五指猛然收紧
身后传来皮肉爆裂的闷响。
啪啦啪啦，是含混着肉块的血浆喷溅到墙壁和地板发出的黏糊糊的声音。
她回头轻扫了一眼，转过脸来依旧面无惧意。
似乎是疑惑刚才他用了什么招，李斯彤歪着脑袋盯着那只自然垂放在程玄清身侧的手，半天才“哦~”出了声。
“你把他的魂魄给烧了热胀冷缩，所以他就从里面爆开了啊跟微波炉里鸡蛋爆炸的原理一样对不对”她口气轻松，甚至还带了一丝兴奋。
仿佛这只是个谜题般，她也只对谜题的答案感兴趣。刚刚死了一个人两个人，死法如何凶残，都不是值得在意的。
程玄清眯着眼，始终不阴不阳地扯着嘴角：“陈女士聪慧过人，不过对我来说，依旧还不够聪明。”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说起来，废物的程度，你也就只比刚刚这个裂开的家伙强那么一点点。”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居高临下的姿态，且毫不掩饰对这个喜欢居功抢话的女人的轻视。
可话音落下，被激怒的倒不是那个憨货女人，反而是之前寡言的两个男人怒气翻腾。用剑的英俊男人尤其气盛，已然跨出一步想要做些什么。
程玄清一直有所提防，正打算采取措施惩罚一下这群初来乍到、还不懂规矩的东西，没想到这次反而是女人识相。
她连忙跳了出来，拦在中间，老实认怂，并且狗腿得非常到位。
“刚刚那招与我们过来之前签的黄纸合约有关，对不对你一方面是处理废物，一方面也是警示我们几个，叫我们记得他的下场，引以为戒。”
她一边说还一边搓手手，伏低做小的谄媚之态喷薄而出，甚至还回身瞪了那两个同伴一眼，仿佛生怕人家抢了自己的风头，
“恕我有眼不识泰山，之前不到之处，骂死他务必不要跟我一般计较。至少，我们实力够强，往后能帮你做很多事哒”
程玄清固然不喜欢她，但不妨碍他享受被人吹捧。
“明白就好。”他傲然颔首，转头领着他们离开了这层满是牢狱的楼道，旋着楼梯一路往上。
中间经过几层，不是鬼气森然，就是死人味道重得鼻子发堵，可那教主的脚步始终没停。一阶一阶登高，他身板虽然单薄，看似弱不经风，却是连爬五层楼也不气喘，甚至连呼吸都不曾粗重。
李斯彤入戏颇深，继续一副虾兵蟹将龟丞相的贱模样，腆着脸硬夸：“骂死他，您身子骨真好，爬楼梯脚步稳健，气息平稳，当真是一身神功护体，佩服佩服”
这波夸得实在太硬了。
狗子在她后头跟着，头都抬不起来，一脑门子的汗，甚至还有点脸烧。
魔王虽然也一样在后头跟着，没有抬头，脑回路到底与犬类比不得。一样的尬夸落到他耳畔，却是心疼，心疼那好端端一个无忧无虑小石头，如果不是自己当初害了她流落人间界，何至于落得这个需要靠跪舔弱鸡才能完成任务的地步。于是他进一步自责，记在小本本上要加倍对她好的这条备忘不觉间又翻了个倍。
程玄清大概也是走得无聊，这会子居然还有心情跟李斯彤搭腔。他抖着肩，没有起伏的笑：“你不也气息平稳，夸我岂不是把自己也夸了一遍”
“怎么会我本体是石头不是人，又不用呼吸的，自然乱不了。”
她似乎很努力想要拍好这个马屁，无奈程玄清再没接话，跨楼的步子却变得更快了几分。李斯彤耸耸肩膀，倒也不觉得尴尬，吐了吐舌头，大步跟上。
走到六层顶楼，程玄清站在楼梯口垂眸，望向还站在五楼拐角处的三人：“到了这里，就都是你们之前想要的大任务了。”
眼睛尤其在那个女人身上多停留了一瞬，他勾唇：“至此，抽身与否可由不得自己了。”
这是恐吓，大概是想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掌握了玄清宗的核心关键后再没有回头路。
不成功便成仁，任务失败多半是要以死殉道的。
可憨货女人不会叫“骂死他”失望。
她全然听不懂人话似的急吼吼冲上来就要往里闯，搓着手一副猴急的架势：
“明白，明白属下愿为犬马，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赫然在她眼里只有高回报的利益可图，横竖命都卖给了玄清宗，那不如认命地干好活儿，讨教主欢心才是聪明的做法。
程玄清再次露出那个有些瘆人的笑容，总算是抬手推开了那扇门。
这会门内的灯居然不再是诡异的蓝绿色，而是正常的白炽灯，亮堂堂地从门内流淌到了夜色里昏暗无光的楼梯间。
乍一看，他们居然有些不大适应正常的灯光了。
李斯彤揉了揉眼，拾步走了进去。
六楼同样是隔成一间间，比起二楼的牢房却宽敞明亮的多。鹅黄色很温馨的墙面和天花板，吊灯是白色马蹄莲的形状，门是漆成了乳白色的全木门板，地上甚至铺着柔软的粉彩色系地毯。要不是每隔几步都有穿着黑衫的教众把守，加上每扇门上都有一枚反向安装的猫眼，方便巡查人员检查里面的情况，骗李斯彤说这是空间位移到了某个商务酒店的走廊她都信。
依旧是在某扇门边停下，这一次没有让教众把里面关押的人拖出来，程玄清示意他们挨个儿从猫眼里往门内看一看。
那小小一孔内是与这栋楼其他楼层完全不同的世界。
充满童趣的内饰，温馨可爱的床单、玩偶，墙边的电视里正在播放小猪佩奇，一个看起来大概有十一二岁大的双马尾辫小姑娘正抱着个巧虎娃娃，背对着门，坐在小板凳上专注得看着节目。
李斯彤趴在门上，看完了换魔王，魔王看完了，换夏迩。三个人轮番看完，纵然有很多问号但依旧保持着敬业专业的沉默。
“这是个报废了的容器，你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把她带去处理掉。用什么方法我不管，但绝不能留下任何马脚。”
“这种小事，我一个人去就够了”憨货女人果不其然想要抢功，现在就盘算着要踢开伙伴。
“放肆”程玄清暴怒地将其打断，“我不喜欢说话时有人插嘴，尤其是在布置任务的时候。”
说着他就虚握起拳头，冲着李斯彤晃了晃。
这招果然好使，别说那女人吓得缩了脑袋，连带着那两个男人一直隐约显露的不服不满都在这一刹那消散，空气里只有安静的臣服和战栗的胆寒。
满意地收回了拳头，他恢复冷眉冷眼的教主大人：“事关重大，给你们两天时间，必须做得干干净净。我要这世上再也寻不见她存在过的丝毫痕迹。”
“好好好，没问题。”女人点头如捣蒜。
她嫌马屁不够到位似的，回头看看那扇门，又狗腿地问：“需要我们带回什么信物做纪念品吗你喜欢头发牙齿还是皮”
“”程玄清气短，“我刚刚说的你没听明白吗我说要这世上再也寻不见她存在过的痕迹”
“哦哦哦。”她撇撇嘴，又叽叽歪歪，“那口说无凭嘛”
那口气听着还挺委屈，程玄清不堪其扰，打从心眼儿里这会儿就想直接把她捏死，真不知道这样的蠢货如何成了有关部门的外聘。正要发作，只见那女的从自己屁兜里掏出来一块碎玻璃样的东西，毕恭毕敬地双手呈上：
“或许骂死他，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看直播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