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江湖之远（四）-红袖添香绘凶手,云山雾绕真相隐。
两个孩童的声音言之凿凿，霍峰也不禁沉默。
那位唐少侠偏头看了一眼陆曦，表情有一瞬间的怔忪,盯着陆曦出了神。
倒是陆曦下巴微扬：“为何盯着我看。”小小的身高,却是贵气萦绕。
“只觉得小公子有几分眼熟。”唐少侠摇摇头,“不过或许是我记错了。”他朝陆曦走了几步，“还请小公子说一说看见了什么？”
“你刚刚说此毒以花引毒,可是？”
唐少侠微滞，这小公子气场太足,让他实在有些难以招架,顿了顿道：“确实如此。”他的表情语气不禁又让唐少侠联想自己的那位故人,虽说眉宇间有些区别，但轮廓气场却格外相似,相似到足以将他的思绪牵回七年前。
“那便对了,方才有一女子故意撞了一下那位陈大侠，她怀中抱着一篮花。”
唐少侠回过神来,略一思忖：“若真是如此，确实是可能有人在故意下毒。小公子可还记得那女子长相吗？”
陆曦刚要开口回答,就有人插话道：“唐兄，孩童之言岂能轻信？还是莫要浪费时间的好。”
陆曦的小脸登时板了起来，双手往身后一背：“出了命案后只想着草草了事,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庸碌贪官；一种是凶手，你是哪种？”
那人被呛得满面涨红，一时间没了反击的言语。霍峰轻抚长须，大笑道：“好一个有胆识的小郎君,不过此刻没有出命案,陈大侠已经无碍了。”
陆曦没有因为被夸而喜悦,面色沉着道：“此刻无碍不代表以后无碍，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真有人蓄意要害他，也许还要下手。”
此话如水入油锅，被霍峰方才压下去的恐慌再次升腾起来，大家面面相觑：“这……也有几分道理，这可如何是好？”
“有笔墨纸砚吗？我或许可以画出那女子的大致衣着。”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陆曦身上，不约而同地猜测起这究竟是谁家的小公子。
霍峰略略沉思，随后便对弟子挥了挥手，很快有弟子搬来了一张桌子，上头笔墨纸砚俱全。只是陆曦却没有动，无视周围人的催促，目光定定地看着那弟子。弟子被看得发慌，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最后是霍峰点出：“还不快给小公子研墨？”
众人对陆曦的身份再次有了猜测，方才是在猜其父母是江湖中长得顶好看的，此刻又加了一个条件，钟鸣鼎食之家。如此娇气精贵的小少爷，只是一般般有钱的恐怕都教养不出。
那弟子欲哭无泪，他连字都不识得，哪里会研磨，无奈之下只能据实相告。霍峰摇摇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小公子，是我门下弟子不成器，不若小公子回房中慢慢画，画好了来知会一声老朽便是。”
“我可以为哥哥研墨。”躲在陆曦身后的小丫头闪身而出，拎起裙摆像模像样的福了福身子。
人群又是一阵喧闹，这都是哪里来的人小鬼大的孩子？而且，若说陆曦像金童，这女娃娃倒像是玉女，一袭绯红齐胸衫裙，小小的肩头覆着金丝薄纱，绯红发带梳着双丫髻，髻上各压了三只白玉小花。虽头发因为追逐玩闹有些乱了，却也能知道这女娃娃恐怕也是大户人家出身。
小姑娘果真会研墨，若不是年纪小了点，否则真有几分红袖添香的架势。陆曦上前站在桌前，提笔舔了舔墨汁，随后便在宣纸上勾勒出流畅的线条。本来大家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见那宣纸上只用简单几笔便勾勒出身形，才知这小公子并非只是为了博大家的注意力，而是当真有几分才学，也是当真看见了施毒之人。
约莫两盏茶的工夫，陆曦便停笔了，站得近的人忍不住端详起来他的画，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这是天山内门弟子的打扮。”
霍峰也快步上前，看清宣纸上的画作后眸色转暗，表情难看了许多：“不知小公子能否记得此女长相。”
陆曦摇头：“但若我能再见到那人，应该……”
话音未落，唐少侠打断道：“那小公子可知那人身量？”
陆曦阖眸想上了一想：“我只记得那女子比陈大侠矮上了一头，比较瘦小。”
唐少侠摸了摸下巴，弯腰在陆曦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只见陆曦先是本能要躲，旋即听清了唐少侠的话后耳朵由白玉石变成了红玛瑙，鲜红欲滴。
陆曦无措地看了一眼唐少侠，半晌才道：“是有、有的。”
有什么？
谁也不知道。
霍峰一敛衣袍，沉声道：“还请诸位先回房中。”这次声音灌入内力，再无商量语气，众人面面相觑，也知此刻霍峰心情不可能会好，只是若他们就此离去，天山派会不会包庇那内门弟子……霍峰或许像是知悉众人猜想，眸色微敛：“在我天山门派之中，无人能趁机作乱，诸位安心，老朽定会给陈大侠一个交代。”
这倒是无所谓了，毕竟在场与那位陈大侠有交集的其实也不多，聚在此处无法是想要个说法。而霍峰既已给出承诺，这天山门派的掌门，也是这次武林大会的主持者，这个面子他们还是要卖的。于是众人不再多说什么，纷纷离去，很快主院便恢复了清静。
霍峰看向唐少侠：“唐少侠可要与我一同见一见内门弟子？”
唐少侠一摇折扇，笑得是风流倜傥：“此乃天山门内之事，交由霍掌门何人会不放心呢？我亦不是衙门中人，也只知施毒解毒，恐怕帮不了掌门什么，掌门请便。”他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留在原地似乎打算目送掌门离去。
霍峰微微颔首，也不强求，转身带了一众天山弟子入了后院。唐少侠低头看了看陆曦：“小公子不想跟去指认凶手？”
“霍掌门不想我去，我去了又有何用？”说话时陆曦的表情淡然，没有一丝的不甘或不忿。
唐少侠有些惊愕，他见陆曦那双凤眼中如淬寒冰，再一次盯着陆曦怔怔出神。看着看着，不禁“嘶”了一声：“你与我认识的一位故人真的很像，可……他不应有孩子才对……”唐少侠拢起扇子，抵在下颌处喃喃自语道：“莫非……”
“莫非什么？”一道和陆曦声音有几分相似的声音突然响起。
“莫非……”唐少侠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眼睛一亮，猛地用扇子敲在自己掌心之上，“杜兄研制出了男男生子的药丸却不与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