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沈长青一声令下，下人皆是端着饭食鱼贯而入。
沈府的下人惯是些会看人下碟的，是以如今见黄氏失宠便个个都将好菜端到了沈长青和郑氏跟前。
沈云卿与沈云绫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清了彼此眼中的嘲弄。
这府里，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烂透了。
黄氏掌管中匮这么多年，虽说权利与那正房已是无异，可到底没收拢些别房的下人，如今见她失了宠，便连个好肉也放在她跟前了。
却也不晓得是谁的悲哀
沈云卿如是想着，便听得沈长青道了声开始用膳，便拿起竹著浅浅地吃了些。
那黄氏已经在众人跟前没了脸，面上虽然还保持着最后的一点风度，可桌子底下，却将指尖几乎嵌进了掌心肉里。
“姐姐，怎么不吃呀这乳鸽是厨房用卤料卤过一次再用油酥的，外酥里嫩香极了，妹妹给姐姐夹点儿尝尝~”郑氏一脸俏笑，细看之下却能看出她眼中并无半分笑意，眼神冷得出奇。
黄氏嘴唇抿了抿，竟是端起碗来接下了那只鸽腿：“妹妹真是体贴。”
“姐姐喜欢就好，妹妹也是跟姐姐学的这些温柔，否则怎么能伺候好老爷呢姐姐吃了妹妹这只腿子，便是与妹妹冰释前嫌了，妹妹也不计较姐姐的所作所为了。”说着便娇媚地看向沈长青。
沈长青温香软玉在怀，又见黄氏这般懂礼，自然是不会呵斥于她，只觉得今日将黄氏好好敲打了一番，倒是卓有成效。
“是啊，今日之事是姐姐的不是。不过妹妹可要好好伺候老爷，这些日子夜里凉，妹妹别忘了给老爷铺上一层薄毯子，谨防凉了肚皮。”
黄氏自是听出来郑氏的弦外之音，可当着沈长青如何敢发作终究只得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横竖她如今在外头还有个太子做帮衬，待时机成熟了，她是太子的功臣，重新在老爷跟前得了脸，这郑氏的下场定会万分凄凉
黄氏在心里将郑氏千刀万剐一番之后，才心满意足地啃起了那只乳鸽腿。
沈云卿将这头的暗流涌动全数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地继续用着桌上美食，晚膳结束后，沈长青竟当着众人搂着郑氏不盈一握的腰肢先走了，留下众人坐在席间面面相觑。
黄氏气得眼眶都红了，其余两个姨娘见此情景，皆是默契地对视一眼，起身回了自己的厢房。
“绫儿，吃过饭须得消消食，陪大姐走走吧。”沈云卿亦是放下竹著，携着沈云绫一同离了席。
黄氏阴沉着脸坐在原位上，将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
一个个都是些看人下碟的，以往她还得势的时候，何时被那郑氏压过一头去若非月儿出嫁后为着一些杂碎事情分身乏术，老爷也不会被郑氏分去注意力。
加上今日认错林青云之事，更叫老爷对她起了厌弃之心。
竟然扬言要将中匮大权交给郑氏。
焉知那郑氏根本就不是个肩膀挑的起府中大梁的，她既然已经是老爷默认的正房了，替老爷处理个把妾室又能如何
为了那个贱人，老爷今日竟当着沈府上下的面敲打于她，让你在下人跟前彻底没了脸。
想到此，黄氏的眼中射出一道阴鸷的光来。
“夫人莫要动怒了，还是先回院子里去吧。”李嬷嬷跟了她这么些年，自是晓得她心中所想，生恐在外头发作叫人传闲话到了沈长青耳中，便扶着她起来了。
“小莺没了，你如今也上了年纪，自是需要再寻个把丫头进来与我使唤，此事你替我办好，最好这两日便将人送到我跟前来做事。”
回到院中，黄氏已经理清了思路，坐在案前吩咐道。
李嬷嬷自是欣慰，点头应下了。
“嬷嬷以为，如今要拿那郑氏如何”黄氏沉吟片刻，又问。
李嬷嬷满是褶皱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算计的笑意：“以老奴的意见来看，郑氏本成不了什么气候，如今她得意便也是看在老爷宠她，若是府中再来个狐媚子，便能分去老爷的注意力，到那时”
话音未落，黄氏却变了脸色：“你的意思是要我给老爷纳妾”
她本就疲于应付这么多姨娘，如今还要再添一个进来，岂不是要她焦头烂额了何况多一个姨娘便多一分被夺权的危险，她如何肯让出中匮的钥匙来
“嬷嬷，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李嬷嬷笑着并不认为说错了，待黄氏说完，才又道：“若那新进的姨娘是咱们的人呢便是再怎么抓了老爷的心，您的手里可是抓着她的命~”
尾音上扬，一个完美的计划便形成了，黄氏的眉尖也随着李嬷嬷这一上扬的尾音舒展开来。
“看来非是你老糊涂了，却是我被气糊涂了。”
主仆两个笑着，便在心中敲定了此事。
与此同时，沈云卿也从沈云绫口中得知了今日发生的事情。
原来是黄氏不满于郑氏得宠，又恐她也如花氏一般怀了孩子，便偷偷命人在郑氏房间里撒了藏红花粉。
平时根本不会察觉，入秋后蚊虫多，被撒了藏红花粉的地方聚集了更多蚊虫，沈长青觉得奇怪，便请来府医检查，才知道那竟然是藏红花。
这些日子以来，每每伺候完沈长青，郑氏却是连避子汤也不喝的，日日盼着能给沈长青怀上个一男半女的，自然更不会用藏红花。
只稍加搜查，便查出来那郑氏身边的贴身丫鬟已经被黄氏收买，故意在郑氏房中撒了花粉好叫郑氏永远不得怀上子嗣。
幸得用药时间短，未伤及郑氏根本，沈长青勃然大怒之下，便狠狠罚了黄氏，竟然当着所有下人的面让黄氏跪在郑氏房前道歉。
“那黄姨娘还被下人摁着头磕在地上了呢”沈云绫道。
沈云卿闻言微眯了眯眼，是了，方才吃饭时，她确是看到黄氏额头有一层淡淡的淤青，竟然是这么回事。
勾着唇，沈云卿不由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