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人到了九玺阁时，天空已经彻底泛着鱼肚白，园子里的荒草，齐腰而生，繁茂葱茏，像是荒废许久一般，无人打理。门口已经聚集了一群奴婢，多多少少有着看戏的心理，脸上就连基本的悲伤都没有。“王后娘娘驾到”繁枝用手扣扣门，围观的众人才散开，排成一对，低着头掩着面，福身请安。“王后娘娘安。”唐泯寞摆摆手，直冲冲的进去了，推开门屋里一股花香味，这香气好生熟悉，像是在哪里闻过一样门被吱呀吱呀的推开，一束刺眼的阳光直射大厅，玲珑小巧的瓶罐随处可见，屋里污秽被窥看的一干二净。屋里的陈设似被搬空了一样，一座若大的宫殿，只有一扇屏风和破旧的青纱帐睡榻，屋里的窗户破烂不堪，夜里北方呼啸，仿佛鬼神的呼唤。这一年，她无宠，无爱，可想而知她日子过得的有多难，王上王后赏赐的物件，大部分都被卑鄙的奴才克扣走了。想起以前她风光的时候，谁见了她都要礼让三分，敬她一句娘娘。可是，现在一对比显得多么讽刺。“你来了”沋忆茴嘴角一阵抽痛，声音哀婉，半侧着身子，不露正脸，还穿着昨夜里的衣衫，手里抱着用毯子裹起来的孩子。“沋美人节哀。”唐泯寞想好的措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她僵在原地，发现沋忆茴的身子，瘦骨嶙峋，单薄的恐怖，实在是难以想起，她以前意气风发的模样。“人已经去了，先入棺吧，让她走的安心些。”唐泯寞轻声安慰。沋忆茴幽幽的转过眸子，将手里的毯子，缓缓掀开，一张发白的小脸，露了出来，上面赫然生了几个红斑，七窍还残留着未擦干的血渍，沋忆茴抬眼，撩起一个凄美的笑意。“我还想抱抱她，安淮那么小，你看看，是不是。”唐泯寞差点站不住，安淮的死状，不像是恶疾而亡，更像是中毒暴毙。“你是个聪明人，看你的样子，已经发现了端倪。”沋忆茴将毯子全部掀开，安淮的全身暴露在阳光下。像只死猫一样蜷缩着，穿了一件绣花镶嵌金边的寿衣，大小出奇的合适，尸水从鼻孔里溢出来，恶臭熏天，屋里原本奇异的清香也难以遏制住。“沋忆茴，难道是你怎么可能她是你的女儿啊”唐泯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奔溃的退后，一脸惊恐。她不敢相信，沋忆茴竟然杀了自己的骨血，她这样做的目的呢她为何要这样痛下杀手。“朝晚，不，王后这样称呼你，更加恶心吧。”沋忆茴掩面，疯癫般仰头大笑，她将毯子抛到半空，盖住安淮的身体上，扬起的尘埃在光线下，斑斑飘零。“沋忆茴你疯了她是公主，是你的依靠，没有她，你拿什么活下去”唐泯寞冲上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她压在冰冷的墙上，质问着她。沋忆茴正视着她，眼底的戾气渗人，她不屑的勾了勾嘴角，平静道。“你想不到吧，为了让你的嫡长公主远嫁塞北，我竟然杀了我的孩子，哈哈哈，王后，我就喜欢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你是真的为安淮的死感到难过，还是为自己的女儿难过”“你疯了，你疯了”唐泯寞那张美艳的脸，被激怒的满是火气，她恨不得一记耳光甩过去，打醒她。两人对视时，沋忆茴敷衍一笑，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透过她的眼睛，她才能清晰的看到自己，多么狼狈，可悲。“我这次到是想看看，司马焕怎么给塞北一个交代，他会不会为了以荣，而不惜与塞北兵戈相见”唐泯寞难以接受这个荒诞的理由，她扬起的手，渐渐放了下来。“只有你真正清醒了才知道你有多荒唐。”“荒唐，我这一生都被你毁了，被司马焕毁了，你还跟我讲荒唐你不荒唐吗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既然当上了王后，我几次见你不得宠爱，高兴的一夜未合眼，不过我也挺钦佩你的，竟然和自己的杀父灭族的仇人相爱，朝南太后是你亲自送的毒酒，你狠起来连自己的亲姑姑都杀，你温柔，怕是假，你才是那条毒蛇。”沋忆茴面不改色，微微垂下眼睑，似乎把一切的虚名看的风轻云淡，她的眼里只有恨，是恨让她熬过了春秋冬夏，朝阳晚霞。唐泯寞愣在原地，明明此事她占理，却没有脸说出来，喉咙被掐住一样，窒息煎熬。两人沉默了片刻，沋忆茴瘫坐在榻上，叠着安淮生前的小衣物，她竟然想要炫耀，炫耀她曾经拥有多么爱自己的女儿，一针一线缝制的细腻体贴。“怎么了，不说话了王后我不是什么好人，你也不是，不要自视清高，恶果你咽得下去吗”唐泯寞一笑，只有她记得她叫朝晚，她自己的仇恨自己都忘记了，然而她的仇人却记得清清楚楚。她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淡淡道，“沋忆茴，你是有多恨我，才能活在我的仇恨里。”沋忆茴随即摇摇头，否认道，“这么跟你说吧，朝晚，你不痛快，就是我最大的乐趣。”“我本以为，你有了孩子后，会积点德，既然你自损皇族血脉，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唐泯寞一声令下，两三粗使嬷嬷疾步走来，锢住沋忆茴的手，将她按在地上。“你要做什么王上还未说什么，你就想处罚我”沋忆茴不甘心的嘶吼，眼里爬满了狰狞的血丝。“你以为王上知道了，就会饶了你吗”“朝晚，你想多了，我是想让王上看看安淮的尸身，看看这是他的报应，安淮的死他会不会有那么一丝丝难过。”沋忆茴眸色一转，笑得得意。“你的余生将永远囚禁在冷宫，永生望不到宫墙外的太阳，带着忏悔过一辈子。”唐泯寞一甩长袖，转身离开，她转身的时候，止不住的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