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路景扬沉默了好一阵。
在他的印象中，姑姑以事业为重，天大的事情砸下来，也不能阻隔她工作的心。
所以，沐曦所说的情况极有可能是真的——虽说沐曦也没必要跟他撒谎。
“姑姑没跟我提起这件事。”路景扬如实道：“她只是问我，会不会和你复合。”
“哈？”沐曦整个人愣住，蹭地一下站起来，完全不敢相信：“她问你什么？”
两个人都离婚四年了！这段时间还一直没有联系，是谁给了路佩他们可能会复合的错觉？
路景扬抿了抿唇，非常诚实的路佩和他的对话，一五一十转述给对方。
听完，沐曦沉默了好一会儿。
听筒半晌没声响传来，就在路景扬以为对方可能早就挂了电话的时候，她才幽幽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把实话告诉你姑姑，而是含糊其辞？直说我们不可能复合，不就没这么多事情了吗？”
这次轮到路景扬沉默了。
并非他没想到这样的回复，而是，他无法狠下心说出这样的话。
在确定要和沐曦斩断联系，再不来往的那一刻，已经用尽了他这辈子的勇气和决心。
他实在没办法，也没勇气退回去，拿着沾满了陈血的刀，再往自己的心口上来一刀。
“你……”沐曦咬了咬唇，垂眸道：“你在s市，不忙么？”
“还好。”路景扬淡淡的。
气氛忽的陷入僵局。
沐曦咬了下唇，想挂掉电话，但又莫名有些不舍——总觉得好像还有话没说完似的。
电话那头的路景扬也是同感，几次欲言又止，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口，可话还没说一半，听筒就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男人戛然而止，旋即一顿，“你……还有事要忙的话，我就先不打扰了。”
沐曦有些词穷，且门外敲门声还在继续，她只好“哦”了一声，就挂断电话。
放下手机，她忽觉有些恍惚。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年前明明都说好了，彻底断开联系，不要再……还有，自己什么时候把路景扬的手机号码从小黑屋拖出来的？她怎么不记得了？
“笃笃笃——”
敲门声再度响起，沐曦头疼地揉揉眉心，“请进。”
“沐总。”宴遇白拿着个薄薄的文件夹，见她神色疲惫，不由多问了一句：“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
她摆手：“没事。”
而后沐曦抬眼，看到对方手中文件夹后，一挑眉，“是来汇报工作的吗？”
宴遇白摇摇头，定定看着她，酝酿片刻后，方道：“我是来向你申请辞职的。”
“辞职？！”沐曦倏地瞪大眼睛，“你要辞职？！”
惊诧片刻后，她猛地反应过来——宴遇白是宴氏唯一的继承人，而且当初来到m集团就职，也仅仅是为了及时补上空缺，并补救上一任留下的烂摊子。换言之，只是为了帮她的忙。
宴遇白这样优秀的人才，本是作为继承人培养的，来做她这个小公司的财务部长，实在大材小用。
他要离开，也在沐曦的意料之中，她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宴氏这些年有心开脱海外市场，公司人手不够，我也该回去了。”宴遇白朝她笑笑，一如既往的阳光和煦。
沐曦也学着他的样子扬起个笑来，只是心里多少有些苦涩。
他一走，公司可以让她无条件信任的人，又少了一个。
看到她略显失落的模样，宴遇白唇角一扬，玩笑道：“不舍得我呀？”
“我……”沐曦欲言又止，而后叹口气低下头，声音低低的：“确实不舍得。”
若沐曦像往常一样翻个白眼，笑骂他几句，宴遇白心里还会好受些，可——
眼看沐曦眼眶微微泛红，男人心里也酸楚起来。
早在入职m集团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离开。可那个时候，他满腔信心，自信能在离开前和沐曦在一起，甚至自信对方会为了自己而去开拓f市的市场，届时他们就可以一起回去。
然而时移世易，他和沐曦的距离甚至还不如二人最初相识时走得近。
别说说服沐曦和他一起回f市，就连和沐曦在一起这个小小心愿，也没能实现。
“放心，”宴遇白压下哽咽，佯装轻松道：“在你找到更好的人之前，我是绝对不会走的。我今天来，只是跟你说一声，好让你提前选接任的人选，以免到时候抓瞎。”
沐曦咬着唇点头，眼眶发酸。
接替宴遇白的人她早就想好了。
之前的副部长人还算老实，而且又是公司的老员工，现下跟着宴遇白磨练了半年多，想必长进许多，能担起部长的重任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宴遇白急于找个新话题来打破沉闷气氛，他道：“昨天我去了一趟老爷子的工作间，发现他正在修改贵妃椅，应该就快要做好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说起这个，沐曦努力眨巴眨巴眼睛，将即将出眶的泪水憋回去，深吸口气抬起头，“好！”
“那——我们一起去？”
“好啊。”
二人来到何老工作间时，对方正闷着头观察椅子上的纹理，专心致志，以至于完全没听到身后的动静。直至宴遇白忽的出声，何老才被吓了一跳似的，猛地从小板凳上跳起来。
反应过来后，何老气得抄起木棒作势去打宴遇白，“你这臭小子，你活腻歪了是不是？敢吓——”
“等等等等！”宴遇白边跑边求饶：“您一把年纪了，别这么激动行吗？沐总还在呢，您老多少注意着点啊！”
“知道我一大把年纪了，你这兔崽子还敢吓我！就不怕我心脏病突发交代在这儿？！”何老骂得中气十足，拿着木棒追赶，完全不像一把年纪的老人。
宴遇白虽年轻，但这一番追赶下来也累得够呛，眼看着何老即将追上来，他急忙闪身躲到沐曦身后。
“何老。”沐曦无奈又好笑地看着他，转移话题：“听说您已经做好贵妃椅了，我特地来看看，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