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院中，一件件的将她们的衣服穿上。</p>
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了，没有半分了。</p>
看到年仅九岁的表妹时，音华颤着手，将她的双眼合上。</p>
表妹说，长大了要像音华表姐一样骑术了得，做马球场上最耀眼的那个。</p>
她还说，等到明年舅舅许她骑马的时候，让音华表姐教她怎么打马球。</p>
那稚嫩的声音言犹在耳，此时的她，却再也没有了声息。</p>
音华抱起她，将她身上擦拭干净，只盼着来生能投生到普通人家，莫再陷入皇权争斗中。</p>
给她穿衣时，音华看到了表妹手里紧握着一个牌子。</p>
她翻开她的手看着，在看到是禁军的腰牌后，她握在手中，六月的天里，全身寒冷，牙齿打颤。</p>
如今的禁军都在崔彧的手中，他说过，会放了程家。</p>
可是最后呢？</p>
将她们衣服穿好后，她站起来，如行尸走肉一般回了宫中。</p>
宫中无人拦她，她去了母后的寝殿。</p>
原以为会有很多人把守，此时殿外却无人，她如孤魂一般走了进去。</p>
今夜的连颗星星都没有，暗沉沉的夜色下掩盖了所有的罪恶。</p>
直到她看到主殿内，崔彧手中的剑还在滴着血，母后就倒在血泊中，她疯了一样的冲过去，扑到母后的身上。</p>
“皇儿，莫哭......”皇后颤着手，想要摸摸她，可是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下，没了声息。</p>
“啊——”</p>
她只觉得自己被撕裂了。</p>
绝望的悲鸣声，却传不出着皇城。</p>
她撞向了崔彧的剑尖，只求一死。</p>
崔彧撤了剑，将剑丢到了一旁，一把抱住了她。</p>
“七七......七七......”</p>
他哽咽的声音，如绝望中的兽。</p>
她恨！</p>
恨不能现在就死去！</p>
恨不能拉着他一起死！</p>
她发狠的咬在在肩上，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p>
“你去死！你去死！你为什么还活着，你为什么还活着！”她疯了似的踢咬他。</p>
崔彧站着不动，任由她如何。</p>
直到她喉中腥甜，气血翻涌，昏了过去。</p>
人间有地狱吗？</p>
有。</p>
她就在地狱中。</p>
有人拖拽着她的脚踝，让她深陷其中。</p>
昏昏沉沉，她不知道睡了多久，有人给他灌药，她全都吐了。</p>
后来，那薄薄的，微凉的双唇慢慢的给她渡过来药汁，也全然无用。</p>
她的意识更加的昏沉浑噩了，每日里耳边听到的声音越来越轻了，虚无缥缈，如在幻境。</p>
她可能快要解脱了。</p>
这样挺好的。</p>
就在她觉得快要解脱的时候，听着耳边传来一个强势又霸道的声音：</p>
“你要是敢死，我让天下给你陪葬！”</p>
一心求死之人，天下又于我有什么关系？</p>
那人握着她的手颤抖。</p>
隔了一日，不见她醒来，那人狠厉暗哑的声音劈开她混沌的意识。</p>
“你一日不醒来，我便命人辱杀皇室中一人，我要让天下人都看着，第一个便是你那皇妹琼华如何？”</p>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真的有求生不能求死不得。</p>
她肯吃药了，晚上醒来了。</p>
崔彧在旁边守着，见她醒来，哭了笑了，跟个孩子一样。</p>
她其实已经死了。</p>
但是却还活着。</p>
程家的事情，皇后的事情，她没有再提起，甚至不再讲话。</p>
文昭帝卧病在床，清醒着，只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p>
在她恢复好后，崔彧带着她去看了文昭帝一次。</p>
音华坐在他身边，看着文昭帝躺着，眼中泪意涌现，她应该是伤心的，只是眼里却没有任何的泪水。</p>
崔彧看了文昭帝一眼，伸手揽过她的肩膀。</p>
“七七，让陛下休息吧，他已经下旨，将你赐婚给我，明年春天我们就完婚。”</p>
文昭帝瞪大眼睛，似要挣扎着起来，若是眼中有刀子，早杀了崔彧千百次了。</p>
音华什么都没说，由着他牵着手回去了。</p>
这些日子，他一直宿在太初殿，就在她的身边。</p>
他晚间抱着她的时候，她动都未曾动一下。</p>
他恪守礼教，并未动她。</p>
“等我们成婚，我便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忘了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p>
她心中冷笑一声。</p>
还是第一次知道，他竟然这般会讲笑话。</p>
秋收的时候，蝗虫成灾，老百姓颗粒无收。</p>
冬天的时候，北方连月的大雪，冻死饿死的人处处都是。</p>
似乎连老天爷都在惩罚者人世间的罪恶。</p>
如今二皇兄暂代朝政，崔彧只每日里陪着她。</p>
年关的时候，她看到城门处站着一排的孩子，有男孩有女孩，不过七八岁年纪。</p>
他们像是牲口一样被拿链子锁着，任由过往的人挑选。</p>
这时候来了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挨个问着小女孩的价格，笑容猥琐婬浮。</p>
“停。”她喊了一声，问着外面的段成风，“那是什么？”</p>
段成风受崔彧的命令，前后跟着她护着她。</p>
“回公主，今年是灾年，老百姓吃不上饭，儿女与其饿死，不如卖了换口粮食。城里城外的都来这儿交易。”</p>
她没有说话，坐在马车上看了许久。</p>
那男人讨价还价，花了最低的价钱买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回去。</p>
这里女孩买的比较多，男孩少人问津。</p>
在寒冬腊月的天气里，那些孩子们衣衫单薄，个个冻得手脚僵硬。</p>
“宁做太平犬，莫为乱世人。”</p>
“公主，您说什么？”</p>
“回去吧。”</p>
漫长的冬天总会过去，只不过添了多少破碎的家庭，却无人知晓。</p>
春天来得时候，尚衣局的人来给她送嫁衣。</p>
试穿的时候，尺寸是之前量好的，此时还是不合身，宽大的很。</p>
晚上崔彧来的时候，将她抱在怀里。</p>
“七七，你瘦多了。”</p>
说完，见她许久都不说话，他拥紧她。</p>
“要怎么才肯善待自己？”</p>
“你死了。”</p>
崔彧沉默着没有说话。</p>
过了几日花朝节的时候，他专门来陪她，她素日里最爱花草，花朝节更是她说钟爱的。</p>
满园的花儿，崔彧摘了一朵白色的木芙蓉，别在她的发间。</p>
“好看。”</p>
她望着园中的话，好一会说着：</p>
“血。”</p>
“什么？”</p>
“都是血，红色的花，红色的叶，红色的园子......还有你......跟嫁衣一个颜色。”</p>
她目光平静的望着他，说完便不再理会了。</p>
太医来看诊了，看完之后叹息的回着崔彧：</p>
“公主眼睛受了伤，看什么都蒙着血雾。”</p>
崔彧心中一紧，望着音华跟平日里一般无二的眼睛，颤声问道：</p>
“可有治？”</p>
ps：一万字更新完毕，明天继续哈，明天音华的记忆结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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