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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刑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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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氏兄弟不肯按太原府的意思招供,陈昰当堂翻脸,几个弓手虎狼一般冲进花厅,把二人推搡到西跨院。

    两个太原府耆户长嘻嘻哈哈的从缉事房走出来,手中都提着一副大枷,拖着铁链哗啦啦响。走到两兄弟面前,一人颈上套了一副,两个弓手从两边拉住他们的手臂,卡在木卡槽之中,铁锁一锁,两人颈上各多了一块30斤大木,双臂动弹不得。

    存璋破口大骂,一个耆户长笑嘻嘻的说道:“行了小贼,你们运气够好了,小臂小腿的,只能给你们上最小号的定百脉,若给你们上了百二十斤的求破家,你们怕是求死不能。”

    存璋双手铐在大木枷上,歇斯底里的喊道:“天杀的直娘贼,爷爷认得你张珉秀,你最好弄死爷爷,千万别放我出去,只要爷爷出了风谷山驿,一定弄死你。”

    那耆户长哈哈大笑起来,一脚把存璋踢翻在地,颈槽坚硬的边缘把存璋撞的七荤八素,鲜血直流。他头重脚轻,双手不能动弹,再也站不起来。

    两个弓手一边笑骂,一边抓起地上铁链,哗啦啦的把存璋拖到一颗粗大青杨树下,把铁链锁在树上。存璋大叫着在地上翻滚拖行了十余步,衣袍碎裂,手肘膝盖都磨破了皮肉,血肉模糊。

    一个耆户长转过头,阴冷的目光扫向进通,进通骂道:“你个腌臜打脊的泼才,看什么看,爷爷自己能走,用不着你个太原猪伺候。”

    只觉得后面一股大力袭来,有人猛踢他的后膝窝,他身不由己向前扑翻在地。进通用两个手肘拼命拄在地下,沉重的木枷还是狠狠撞在他柔软的脖颈上,疼的他差点昏死过去,两肘也撞的血肉模糊。

    几个差役嘻嘻哈哈的把进通拖到树下,和存璋锁在一颗树干上,说说笑笑的走了。

    一个耆户长回身骂了一句:“识相的就赶紧招供,不然有的是法子整治你个小蛮夷。”

    进通挣扎着,翻滚着,终于在泥土中坐了起来,全身无处不痛,不由得冲一众差役的背影骂道:“入你娘”

    这是他唯一的武器了,可惜对这些心狠手黑的家伙毫无伤害。

    存璋挣扎着爬到进通身边,沮丧的说道:“入娘的,我以为这些混蛋会用鞭笞,或者大杖,谁知颈子上套了这么个劳什子,比死还难过。”

    进通冷笑道:“那厮不想让我们身上落下伤痕,以免我们将来翻供。”

    存璋低声说道:“陈昰这狗贼,是个入娘的笑面虎,披着人皮的狼,若不是你看穿了他的奸计,我还真就着了他的道。”

    进通说道:“我本是太谷县尊贤里杂户,什么都不懂。我只懂得一层,谁都可信,唯独官府不能信。无论他说什么,我只是不信,他自然哄骗我不得。”

    存璋看着西方漫天的红霞,夕阳西下,正在喷洒最后一抹余晖。良久,存璋收回目光,悠悠的说道:“世上只有沙陀军可信。。。家里真好啊。”

    脖子上多了一个30余斤的大枷,刚开始只是行动不便,靠不得,卧不得,躺不得,只能坐着、跪着。一个时辰以后,30斤的木枷变成了一座山,沉重的压在肩头,让人腰弯腿酸,偏生又无法躺卧歇息。

    肩颈已经磨的血迹斑斑,想用手臂把木枷撑起一些,减轻肩背的痛苦,两个腕子上立即剧痛袭来,让人痛不欲生,此时手腕上的皮肉已经磨去了一层,一动就疼的欲仙欲死。

    很多人能够忍受一时的痛苦,但是长久的,无时无刻如蚀骨之蛆的痛苦,才真正考验人的意志。两个沙陀少年,在他们刚刚踏上人生的起点,就遇到了这样严酷的考验。

    半夜时分下起了雨,两个沙陀儿全身湿透,寒冷渗到人的骨子里,两个沙陀儿只能相互抱在一起取暖。

    雨越下越大,进通仰起头喝着雨水,存璋却仰起头,大声唱了起来:

    乐善好施的伊金玛纳罕啊

    请赐给我巨大的猎物,头颅装不进我的铁锅

    请赐给我巨大的猎物,犄角进不了我的门框

    慷慨大度的伊金玛纳罕啊

    请赐给我难以牧养的麋鹿

    请赐给我无法带嚼子的黑熊

    请赐给我桀骜难驯的野狼

    哦。。。乐善好施的玛纳罕啊慷慨大度的玛纳罕

    腰间的箭筒血渍未干

    你是赏赐我10头猎物的神灵啊。。。玛纳罕

    在我弓套上血印未干之前

    你是赏赐我20头猎物的神灵啊。。。玛纳罕

    把野性难驯的猎物

    驱赶到我马鞍和肚带之下的神灵啊。。。伊金玛纳罕

    疾风暴雨,满地泥浆,全身无处不痛,存璋的歌声没有一丝的沮丧和哀愁,只有无尽的希望。

    进通大喊着问道:“你这都唱的都是入娘的什么,跟上次不一样。”

    存璋大笑道:“敬神的歌哪有一定,想到什么就是什么,等你看见采凉山、桑干河就知道了,那歌儿自己就从心里冒出来,不唱心里憋的难受。”

    进通骂道:“腌臜泼皮,这个时候你还唱的出来。”

    存璋笑道:“左右是一死,唱着死总比憋屈死爽利些。”

    天亮时分,雨停了,两个沙陀儿委在泥汤里,已经看不出人形,却睡的呼呼香甜。

    温暖的太阳升起来了,彻骨的寒冷渐渐退去,存璋踢醒进通,焦急的说道:“我便溺憋的不行了,给我解开腰带,我要小解。”

    进通的木枷把存璋撞的哇哇乱叫,腰带还是无法解开,最终还是解在袴褶里。想开了也是无妨,反正不是泥就是泥,浑身臭气熏天,不多这一点骚。

    两个沙陀少年的精神已经有些恍惚,甚至感觉不到饥饿,只是跪坐在泥泞里,目光散乱,再也没有力气开口说话。

    午后时分,泥泞干了大半,耆长张珉秀带着几个弓手来到大树下,笑吟吟的问道:“两位小爷,想明白了么。实话告诉你们,某吃了20年公门饭,多硬的汉子没见过,一个也熬不住,早晚要招,何苦皮肉受罪”

    存璋虚弱的骂道:“直娘贼。。。”

    张珉秀也不生气,依然笑眯眯的说道:“这只是最轻的刑,想尝尝新鲜的么”

    进通骂道:“贼贱虫。。。”

    张珉秀一挥手,几个弓手抬过一个大木箱,打开箱盖,抬出一块大冰块,重重顿在地上,冰凌飞溅。几个差役上前,扯掉两个沙陀少年的衣袍,用铁链把二人绑在冰块上。

    顿时冰凉入心,发根炸起,两人呼吸都困难起来,忍不住大声叫喊。

    张珉秀把一个交杌放在地下,施施然坐在上面,笑呵呵的说道:“这叫做坐冰碓,如何你们现在只是全身冰冷,用不了多久,皮肉就会和冰碓粘在一起,后半身烂成一堆,那滋味别提多舒爽了。”

    存璋用尽气力骂道:“你个浑身癞疥的蛤蟆头,肮脏下贱的鼻涕犬,有种你就弄死我。”声音却极微弱。

    张珉秀冷笑一声,说道:“爷爷是差役,又不是杀手,弄死你作甚爷爷只是让你个奸猾小贼生不如死。”

    一盏茶工夫,两人已经牙齿的的,说不出话,四体冰凉,神志不清,再也无法以言语为武器,杀伤这些可恶的公人。

    进通全身似乎都冻住了,发髻披散下来,遮住了头脸,耆长张珉秀还在喋喋不休,他的意识却开始模糊。

    冰雪的太行山,冰封的乌马河,家中没有一粒粮食,却来了一群贵客。他砸开厚厚的冰层,潜到河中摸鱼。。。那是乌马河的青鱼啊,可以做出鲜美的鱼脍,只要有青萍,就有鱼。

    冰冷的水刺的他全身颤抖,手足僵硬,几乎无法划动四肢。水底青萍摇曳,一条青鱼在眼前游动,他必须要一次就抓住这条鱼,他一条腿已经抽筋,如果这次抓不到,他就永远抓不到了。即使抓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力气浮上水面。

    哗啦啦一片水声,他浮上水面了么哦。。。不是,是差役解开了铁链,把他从冰块上扯了下来,背后的皮肉生生被撕下,粘在冰碓上,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张珉秀蹲下来,眼睛凑到他面前,阴冷而邪恶。

    “说,你是如何杀了陆贞六”

    “入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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