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宸的脸色,很难看。
难看到,常年跟在他身边的元宝,都忍不住瑟缩了下脖子。
顾筠之有后手,他早就知道。
是以,在生擒顾筠之之后,他将计就计,让顾筠之逃跑的计划,得以施行,想要借此机会,顺藤摸瓜,抓到萧玄煜,将那些不安稳的因素,悉数一网打尽
原本,一切,都在他的谋算之中。
他算到了,顾筠之会用毒,也曾想过,不让苏伶婉一起跟着去天牢。
但是,他想归他想,在苏伶婉的事情上,他已然没有半点原则可言。
也正因如此,她才会中毒
其实,早在她跟着他一起去天牢的时候,他就曾想过,即便她中了毒,也没关系,因为宫里没有唐安,也还有虞婆
然,他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事情会节外生枝,他家婉婉竟然有了身孕,如若现在便给她解毒,她腹中的胎儿,便会不保
那是他们的孩子啊
倘若不保,心中不舍,他家婉婉也一定会很伤心
可是,若是要保下那个孩子,那么他家婉婉就要经历毒发,然后再经历数月中毒之苦
这让他,如何舍得
“皇上”
虞婆等了许久,眼看着萧玄宸的脸色,黑了又黑,沉了友臣又沉,终是忍不住,试探性的说道:“其实倘若那解毒的丹药,皇后娘娘只吃半颗,皇后腹中的皇嗣,也许就能保住了”
“也许”
十分敏感的,捕捉到虞婆话里的关键词,眸中瞬间迸出冷芒:“你的意思是,皇后只吃半颗解药,然后经历毒发,再经历十个月中毒之苦,到最后还不一定能保住她腹中的孩子”
虞婆眸色一黯,轻轻点着头:“皇后娘娘现在的脉象还不错,但是草民不敢保证,她腹中的孩子,是不是能够熬过毒发这一关”
“赶紧去配制解药吧”
萧玄宸双拳紧握,目光坚定道:“等配制好了,赶在皇后毒发之前,让她将整颗解药都吃了”
“皇上”
虞婆一震,神色愕然的看着萧玄宸:“如果皇后娘娘可以熬过毒发那一关的话,这个孩子就有可能存活下来”
在她的认知里,在皇室之中,皇嗣最大,萧玄宸会在苏伶婉和她腹中的孩子之间,选择苏伶婉
却不想,萧玄宸现在竟然如此肯定的告诉她,让她给苏伶婉整颗解药
这也就意味着,他放弃了苏伶婉腹中那个刚刚在开始孕育的孩子
她觉得,她可能是听错了。
亦或是,萧玄宸没明白她话里的的意思
“你的意思,朕明白”
虞婆话里的意思,萧玄宸自然明白。
不过
想到他家婉婉,以前柔柔弱弱的样子,还有她昏迷在榻上,奄奄一息时的情景,他心生余悸,眸色渐渐淡了下来:“但是,那个孩子如果熬不过毒发那一关呢”
到那个时候,他家婉婉受了罪不说,还鸡飞蛋打,反倒得不偿失了
听到萧玄宸的问话,虞婆轻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萧玄宸见状,轻扯了下唇角,笑容微苦:“婆婆,朕实在舍不得,也不忍心,为那些不确定的事情,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再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皇上
的意思,草民明白了草民这就去配制解药”
其实,在皇嗣和苏伶婉之间,虞婆心里还是更加倾向于苏伶婉的。
此刻,她知道了萧玄宸的选择,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婆婆”
萧玄宸忽然喊了虞婆一声,对她眸色深深道:“小产伤身,且十分痛苦,你在解药里,配些让人嗜睡的药吧”
他想将他家婉婉痛苦,降到最低点。
“草民知道”
虞婆福身,低垂着头,作势便要离去,却不想萧玄宸又一次喊住了她:“婆婆”
闻声,虞婆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萧玄宸:“皇上还有事吗”
“解药配好了,在给皇后之前,提前禀报给朕”
萧玄宸的声音,沉沉的,让人听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但是话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的语气里,却带着深深柔情:“朕会陪在皇后身边还有这件事情,不必让皇后知道”
听他这么说,虞婆微微怔了怔,不过很快,她心里便已经释然了
世人皆说,皇上对皇后娘娘用情至深
如今,她才算真正的见识到了
暗暗在心里感叹着,这样的感情,还真是羡煞旁人,虞婆低敛了眸华,十分郑重的颔了颔首,然后再次福身:“草民告退了”
在虞婆告退之后,萧玄宸并没有立即离开。
他双手背负在身后,立身高耸的台阶之上,望着虞婆一路向下,离去的背影,眸光微微起伏了起来。
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决定,打算放弃苏伶婉腹中的那个孩子。
但是说到底,那是他的骨肉,是他和苏伶婉爱情的结晶,他的心里,怎么可能舍得
但是不舍,又能如何
他不能拿他的婉婉去冒险
如果事情,可以替代,他恨不得拿自己去替代他家婉婉,去承受那毒发之苦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是以,他的心里,即便再痛,最后的决定,也只能是这个
在他的选择之中,苏伶婉这个选项,永远都是首选
天空,阴沉沉的。
仿佛萧玄宸现在的心情
不久之后,那阴郁的天空,簌簌的,再次落起了雨来。
萧玄宸见状,微眯了下眸子,微抬了下颔,将自己的俊脸,暴露在雨水,任由雨点劈头盖脸,打落在她的脸上。
籍此,让自己清醒一些也冷静一些
“皇上”
元宝见萧玄宸,连忙取了雨伞,撑在萧玄宸的头顶,然后颤声劝道:“皇上,您身上的毒,还没解呢,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彼时,萧玄宸已经完全清醒,自然也已经冷静下来。
轻蹙着眉宇,定定的望着元宝,见元宝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他伸手拍了拍元宝的肩膀,然后轻叹了一声:“走吧”
“唉”
元宝一愣,忙不迭的的唉了一声,连忙撑着伞,跟着萧玄宸一起离开了凤仪宫。
在他们离开之后,原本空无一人的凤仪宫寝殿门口,有人缓缓步出,神情复杂的凝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本该身在凤仪宫寝殿之中,却在萧玄宸走后,想要出来透透气的苏伶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