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本衡与隋玄见面的时候，百朝之战还没有开始，压根也还没有元年历这种不符合旧制的纪年方式。
而他离开巨麓书院的时间点，是在百朝之战前十多年，北疆刚刚分崩离析，五族南侵开始的时候，他从大汉的疆域出发，一路向西。
这一走，就是十年。
这个自称是创立了儒学一脉的男人，先跨过鸿沟，去到楚国，接着渡过长江，走过大晋，沿着这条华洲大江，走过十余国，达到羌族。
然后继续往西，一直往西走，走过高山，走过平原，然后走到沙漠。
极西之地。
再往西，就走出华洲大地了。
那是一片绝对陌生的地界，古往今来，只有佛教苦行僧走过，但活着回来的，不足百分之一。
孔本衡继续往前走，走进了一片无垠的沙漠。
这片沙漠太大了，纵然是做好了准备，储备了很多的水源，食物和生存物资，但随着时间拉长到以年为单位之后，孔本衡还是逐渐陷入到危险的境地。
这与战场杀敌，与人交战不同，能够干掉强大的敌人，不意味着就能够征服自然。
自然之力，鬼神莫测。
白天的高温，夜晚的严寒，时有的风暴，甚至还有沙漠中神秘的野兽，都对孔本衡带来了极大的威胁。
听到这里的时候，隋玄有些疑惑，按照孔本衡之前的描述，他的路线其实是沿着长江一路往西的，可是到了羌族地域之后，为何还要往西走，都已经走到了尽头了。
孔本衡听完隋玄的疑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的，太子殿下。”
“如今的长江只是如今的长江，并非古时候的样子，曾经这条大江的长度，要比现在更长。”
沧海桑田，时过境迁。
曾经这条华洲第一大江，要更长，超出羌族区域，超出整个西部，直达更远的地方。这些都是记录在一些古籍之上，而时间拥有着摧枯拉朽的能力，
随着年月的逝去，那些曾经是绿意盎然，水波荡漾的地方，变成了高山，变成了平底，变成了沙漠，所以才会导致长江的长度缩小，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那些如今已无半点江河痕迹的地方，在远古时期，却是长江的一部分。
可哪怕如此，如今的长江依旧是绵延了华洲东西的第一大江，水流汹涌，气势雄浑。
“也就是说如今的长江源头，并不是以前的源头”
“是的。”
隋玄明白了孔本衡在找的是什么了，他是在找长江的源头，可是这未免有些太过于困难了，因为那些源头都已经不存在了，根本无法确定到底在哪里。
要在一片已经物是人非的地方，确定很久以前是否是长江的一部分，并且沿着路线继续往西，直至找到最后的源头。
隋玄不知道孔本衡做这个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太直接地问也不妥，先等孔本衡继续说下去。
孔本衡在沙漠走了一年后，所有的物资就消耗光了。
他没有遇到过绿洲，没有见到过其他人，终日只有黄土为伴，还好有简单的地图，指导着他大致的方向，可也没想到会走这么久，甚至完全没有走出沙漠的半点迹象。
隋玄没有去过极西之地，他只听说过那里有世界上最大的沙漠，但根本不清楚到底有多大。
孔本衡这个时候如果选择往回走，也是一个必死之局，只能继续往前走，当然，他本身就没有放弃的打算。
这条路，是有苦行僧成功走过的，他们为了去往西方极乐世界求佛，踏上了这条困难重重的远路。既然有人成功过，只要没走错，那孔本衡应该也能走出去，他在心中一直给自己打气。
儒家的人有一个特质，他们总能在任何境地找到理由去“说服”自己，不管是困境激励自己永不放弃，还是顺境提醒自己不要乐极生悲，读书人的弯弯肠子，往往在讲道理上提现得淋漓尽致，甚至对自己讲道理的时候也是如此。
当然，这是隋玄内心腹诽的话，主要还是拿来抨击无良姐
夫的。
他与孔本衡这次的偶然遇上，也就是现在懒得派人去叫无良姐夫，不然的话，同是儒家中人，听到有巨麓书院的人，姐夫肯定立马就赶来了。
终于到了一日，孔本衡已经快到自己的极限了，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对于时间的感知也愈发模糊。
双腿如同灌铅，喉咙仿佛火烧，意识也在逐渐涣散。
和未来的一天正在山路上攀登的隋玄一样。
直到有那么一个瞬间，孔本衡突然踏空了一步，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
但他竟然没有感觉到疼痛。
抬头一看，“孔本衡”依旧缓慢地前行着，但他确实是倒在地上。
孔本衡看向自己的双手，看起来竟十分虚幻，自己也感觉不到疼痛和疲惫，他意识到自己似乎进入了一种神奇的状态。
自己的“”还在往前走，但似乎灵魂被抽离了出来。
还不止这些，孔本衡眼中的世界也发生了变化，黄沙消失，天空晴朗，空气中出现湿润的水气，仿佛附近就有一条河流。
孔本衡看着脚下的沙漠迅速消失，实在的土地出现，同时有着水流从地下涌上来。
一条河流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孔本衡的面前。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隋玄和司徒邴眼里满是震惊，这种事情听起来就跟听一个诡异奇谈似的，司徒丞相还好，但隋玄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也就是说，你找到了长江的源头”
隋玄声音不由自主地降低两分，似是觉得在说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不敢高声语。
身处左丞相府内，从死亡的极西之地艰难回来的孔本衡，对着大隋太子，说着自己的经历。
他的语气变得森冷了几分，神色严肃，隐隐有着一丝惧怕，一丝狂热和无尽的担忧在其中。
“我发现了人世间有史以来最大的阴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