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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根雕扬名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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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人趋利而行,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邹凤炽女儿邹琦在洛阳暗地游说了五六日,众氏族虽知有利可图,蠢蠢欲动,却碍于武氏为从元功臣,一招不死,必然反噬,始终给不出一个准信。

    那邹琦颇具邹凤炽当年干练,采取逐个击破的战术,先稳住了四五位德高望重的老氏族。这些老氏族经历了隋末战乱后,已无当年雄厚财力,想要翻身,东山再起,无有机缘,绝无可能,反而有被新氏族吞灭之危,如今邹琦送来的机会自是不会错过。

    唯一担心的是,长安这边是否能力挫武氏,尽可能腾出更多时间,让武洛阳以及运河沿岸有所周转。

    话已经放出去,时间拖久了,难免有人通风报信,为武氏察觉。唐时可没有无线电通话,从洛阳到长安快马传信,也需一日之久,邹琦也不可能将整个计划和盘托出,左右思量,毅然决定独断专行一次,将有心的各家聚拢一处,商定由各家派遣机警之人,前来长安亲眼目睹邹、武两氏之间的较量,只要双方开战,即刻传信洛阳那边响应。

    此独断专行之法赌的成分太大,一来,无法保证各家是否诚心,二来,长安无有洛阳策应,短时间内很难对武氏造成重创,那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岂会只见到开战就放手一搏

    好在二人当然在弘化坊推演时,也想到了这一问题,这也是李君羡为何一定要将为御龙在天根雕着色上漆场面做大的原因。

    但这也只能对武氏心里上造成一定压迫,真正撕破脸皮大战时,武氏又岂会不知邹凤炽财力几许,即使有那五斛重金相助,也只能打成平手。局面相持后,武氏警醒在所难免,届时不仅洛阳布局功归一篑,还会有浑水摸鱼之辈,趁机来捡渔人之利。

    在没有一击毙命的把握之前,还需借根雕一事,拖延几日。

    出力没有吃瓜积极,二人还没商议出对策,七大氏族派遣之人已然连夜赶来长安,被邹凤炽安排在大通坊的豆腐作坊,准备坐看风云变幻。

    原本邹凤炽是想让李君羡亲自露面游说,但李君羡还是秉着明面上与邹凤炽不甚相熟的最基本法则,拒绝了此事。

    此举无疑把邹凤炽逼到了墙角,一旦落败,李君羡完全可以全身而退,邹氏可就没那么幸运了。而李君羡的意思更决绝,既然众氏族要看到血腥的一面,才肯放手一搏,那么也只有顺水推舟,即刻开战,对战中,且看谁先露出破绽

    或许是被李君羡的自信所感,也或许是邹凤炽太想报仇雪恨了,最终同意了这个冒险的提议。如此一来,二人重新部署的时间,就只有陈慧为御龙在天着色上漆的这两日,再多拖一日,武氏都有可能察觉。

    难得有露脸的机会,苏定方岂会错过,特别代替李君羡主持今日为御龙在天最终定型,配粹、着色上漆一事。

    一般都是经过一系列加工、配粹、上漆后,才最终命名,但这次为了打出广告效应,提前命名,又经过几日银杏木摆在乌头门前炫耀,价格一路飙升,今日除了有心木材和想要浑水摸鱼之人,也来了不少看人闹不嫌事大的长安各产业管事,若是名下没个产业,连乌头门都进不了。

    连夜从洛阳赶来的七大氏族闻风,本想前来观看,唯恐为武氏察觉,李君羡只授意,放洛阳金银玉器的崔氏,绫丝绢帛的郑氏先后到场。

    唐初的各个产业主要来源还是控制在朝廷手中,但因为是租庸调制,许多能工巧匠不愿为朝廷服役,以纳资的方式,寄身各大氏族或是商贾名下,各家你来我往,大都熟悉一二。

    巳时二刻,红日东照,暖人心脾,崇贤坊内陆陆续续已是聚集了近二十余家,并且不断有各家前来。

    贞观四年李二虽颁布定服色召,却也只能约束官员和平常百姓,原本规定服皂、白的商贾宁愿被罚,也要穿着体面,加上此后唐朝掌权者对服色之事朝令夕改,商贾几乎从未依法令着过服色,甚至到了后期,托名军籍,穿起了紫衣。

    但见崇贤坊内一片花花绿绿中,十几位衣着绫罗锦绣的商贾,手里端着萦娘新学来的宫廷糕点,一边品尝,一边相约观看整整齐齐摆在乌头门两侧的粗壮银杏木。

    “银杏木长出这般粗壮,着实少见啊”一个身材佝偻,唇边留着八撇胡须的中年,探手数着银杏树的年轮,不由脱口道。

    闻言,身旁面如冠玉,前弓后仰的年轻匠手也不禁赞道:“岂止少见,如李五郎府中银杏这般笔直,可谓之绝世孤品”

    “依我之见,绝世孤品虽妙,但李五郎能不损屋舍,将此三人抱粗银杏安然无恙伐锯而下,才是令人惊叹之处。”

    七嘴八舌之中,有人懊悔此银杏参天耸立,每日在长安游走,抬头可见,自己怎就没想到早早预定。

    话口扯开,那年轻匠手不禁嘲笑武氏不知抬举,当初崇贤坊只开价三贯,竟然仗着从元功臣,只给了李五郎一贯,如今却要花费重金来保颜面,实在可笑。

    有那窥破整个事件之人闻言,提醒道:“保住颜面事小,如今五郎安然无恙将银杏伐锯而下,还将树根请人雕琢成器,若是李五郎再将伐锯经验传授于有心木材生意的商贾,武氏木材生意,从此再无一本万利之言。”

    “只是如今长安哪位有财力敢与武氏一较高下呢”八撇胡须中年一言戳破其中关键。

    众人面面相觑,嬉笑不语,那人再次提醒道:“勿论何方高人拿下此银杏,武氏必与其一战,最终谁人拿下朝廷南山采伐之名,才可为之赢家。”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武氏不仅有从元功臣之名,在河东道更是盘踞多年,财力雄厚,敢拿下此银杏者,在众人心中,绝非泛泛之辈,

    在众人心中,敢拿下此银杏者,绝非泛泛之辈,虽说两虎相斗,必有一伤,然武氏不仅有从元功臣之名,在河东道更是盘踞多年,届时,恐怕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也正是众家今日前来浑水摸鱼的目的。

    正验看银杏是否有虫眼之类的损伤时,苏定方带人出来,将盖在根雕上的毛毡揭了去,煞时,一底盘硕大,张牙舞爪的盘龙显现众人眼前,虽未着色上漆,已初现龙之飞舞,大气磅礴,很难想象是出自一位女流在之手。

    众人蜂拥而至,争相探看这鬼斧神工,但听身后传来一声讥笑:“此根雕不过一噱头,乃李五郎蛊惑我等前来争抢两侧的银杏木,五郎好从中牟利罢了”

    闻声侧头看去,一身着绯色袍衫,头戴软脚幞头,面色青紫的中年,轻捋长须,款款挤进人群,身后四位随从将肩上抬的两筐铜钱,摆在苏定方脚下。

    在场众人每日多与钱币作伴,只一搭眼,便能粗算出两筐铜钱有近五十贯,再定睛细瞧来人相貌,才知乃武氏在长安木材铺的掌事王千化

    只见他从袖中摸出一绢细帕,擦拭着手臂脸颊的灰尘,丹唇轻裂:“我家大人心知五郎缺钱,特嘱咐我为其送来,不知今日哪位能高出五十贯”

    “武氏这是想就此一锤定音啊”人群顿时纷扰起来,先前还想浑水摸鱼,猛不丁出个高价,赢得几天名声之人,瞬间就将念头打消在肚。

    看着众人七嘴八舌,打起退堂鼓,王千化欣慰一笑,余光却在人群之后瞥见了晃晃悠悠而来的邹凤炽。

    却见他只在外围了解眼下情况,迟迟不进来,王千化心中没底,近前打了个招呼,和气道:“邹兄此番前来,莫不是心怡此颗银杏与那根雕”

    “岂敢、岂敢”邹凤炽低矮着身子呵呵笑道,“想来王管事也知邹某此前接手了十间豆腐作坊,这不,还未筑建完工,得知良相心有不悦,又将作坊归还了坊民,一桩生意下来,邹某赔了个底掉,就差卖女儿了”

    “邹兄近年来也算富甲一方,区区十间作坊,还不至于卖女求生吧”

    “富甲一方如何,花费重金结交权贵又如何遇事全都充耳不闻,哪能与王兄东家从元功臣相比照这般下去,无用一年半载,邹某就得卷铺盖回洛阳了”

    “那邹兄今日所谓何来”

    正说时,苏定方有模有样近前抱拳作了一礼,“正好各家已到的差不多了,苏某今日代五郎主事,便将五郎心意转告与各位。”

    围绕根雕踱步而行,苏定方煞有其事道:“五郎之意,乃是此御龙在天着色上漆后,不与银杏木同卖。”

    武氏今日之所以敢让王千化带来五十贯,也是看上了御龙在天这尊根雕的价值,若是如苏定方所言,亏损之大,王千化可做不了主,忙道:“五郎此举岂不是言而无信”

    话音未落,苏定方圆眼怒睁,义正言辞道:“龙乃天子之相,王管事有心相买,五郎可没胆量相卖此物雕琢上漆后,五郎决议送与太子,王管事不妨转告你家大人,若是真心爱慕,大可与太子相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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