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法官兑现了她的承诺。</p>
在高考前将近半年的时间里，她一直没有再联系朱墨，为的是让朱墨陪着孩子专心参加完高考。</p>
两天的高考顺利结束几天后，赵法官才把电话打给了朱墨。</p>
因为张智不同意调解，赵法官通知朱墨，法庭将在十五天后开庭，并且，这次开庭，不管最终的判决结果如何，都需要让孩子向法庭说明自己要选择跟随父母哪一方生活。</p>
朱墨想，一诺选择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但是，她和张智的这场官司毕竟从开始到现在，都是一直瞒着孩子的，虽然孩子不可能没有察觉，但现在到了需要孩子出庭的时候，朱墨还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件事，怎么去跟女儿谈。</p>
她想起上次在法院的时候，她向赵法官询问过是否可以让孩子写个书面的东西，当时赵法官并没有明确表示这种做法是否可行。</p>
对朱墨而言，她不想让一诺到法院那个地方去。</p>
从她在高考前那个晚上看到女儿写的那个东西后，她觉得女儿已经在心理上进行过艰难痛苦的自我调整，现在，女儿应该可以顺利渡过这一关。</p>
但是，法官这次告诉自己，张智是不同意调解的，那张智肯定是要坚持离婚的，如果让女儿去到法庭上，就可能会见到张智，就可能会亲耳听到亲眼见到爸爸坚持离婚的样子，那种场面对女儿来说真的是过于残忍了，孩子心里如果因此再出现大的波折起伏，那样的话就麻烦了。</p>
可是，这关系到孩子今后生活的切身感受，不能不让孩子自己做出自己的选择。该怎么跟孩子谈呢？</p>
朱墨这几天的心里被这件事装得满满的。</p>
开庭的日子越来越近，朱墨决定找个机会，把这件事跟孩子摊开。</p>
考试完的这几天，朱墨和女儿没事的时候，就一起研究如何填报志愿。</p>
学校专门发的有高考指南，朱墨又另外买了几本有关高考填报志愿的资料，这些资料就摊在沙发前的茶几上，两个人一有空就坐下来翻看商量。</p>
“案由，离婚；被传唤人，朱墨。妈妈，这是什么呀？”</p>
这天吃过午饭，朱墨和一诺都歪在沙发上，一诺从那本报考指南里拿出夹着的一张纸，神情凝重地问道。</p>
那张纸是法院开庭的传票，朱墨是昨天晚上临睡前专门夹到那本书里去的。</p>
“孩子，你还记得不记得你刚上初中的时候，在去你奶奶家的长途汽车上，你爸爸跟你说过的话，还是你告诉我的？”朱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淡一些。</p>
“哪句话呀？”一诺从自己的记忆力努力搜索着。</p>
“你爸爸说，要和妈妈分开。”</p>
一诺好像记起了似的点点头。</p>
“孩子，妈妈和爸爸虽然是你的父母，但我们两人之间却越来越没有办法很和睦地生活在一起，你从小到大，也一定感觉得到。因为我们的原因，也带给你了不少烦恼和痛苦。”</p>
说到这里，朱墨看到一诺咬着自己的嘴唇，眼眶里已经噙满泪水。</p>
朱墨有些不忍心地继续说道：“爸爸妈妈这么多年在一起过得都挺不开心的，这或许就是大家常说的，我们两个人不适合做夫妻。但是，我们都担心伤害到你，所以，这件事一直瞒着你。”</p>
“刚开始，妈妈是一直不同意和爸爸分开的，妈妈总觉得分开了以后，一来是你没有了一个完整的家，二来是妈妈自己其实也挺难适应的。所以，就一直拖了这么长时间。再后来，你又要参加高考，这么关键的时候，就更不能告诉你了。”</p>
“现在，这件事必须要有个结果了，也就是说，爸爸妈妈可能就要真正分开了。但是，这里面就必然要牵涉到你，也就是你今后要跟着谁生活的问题。”</p>
一诺听妈妈说到这里，低着头坐在那儿，不停地用手抹着眼泪。</p>
朱墨走过去坐到女儿的身边，伸手把女儿搂过来接着说：“生活中，会发生许多我们预料不到的变化，很多变化又是我们无法左右的。爸爸妈妈分开了，最受伤害的是孩子。妈妈就一直想着，索性就这样一直拖下去，可是，我和你爸爸的婚姻早已经名存实亡，那这样拖着，咱们这个家也无法回到从前的样子。”</p>
“妈妈，你别说了，我知道了，我什么都懂，我跟着妈妈。”一诺已经哭成了泪人。</p>
“孩子，你不用担心妈妈，这么快就做出选择。”</p>
“妈妈你不用把我当小孩子看了，你就告诉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吧。”一诺的眼神里满是痛苦和无助。</p>
“接下来，法院要根据法律规定，征求你的意见，然后再根据我和你爸爸的具体情况，确定你是跟着爸爸还是跟着妈妈一起生活。”</p>
“妈，这么多年，我爸管过我吗？我就是想跟着他，他顾得上管我吗？妈妈，其实你们大人的事我们都懂。我承认，我有时候挺想他的，特别的想，你想想，这么多年我几乎都没有见过他，那种想，简直就是一种病态的思念。所以，现在我心里已经有了一道坎，我是不打算再和这样的父亲有任何联系了。”一诺已经哭红了双眼。</p>
“也是，从初中到高中，从中招到高考，这么艰难的日子，你和妈妈都挺过来了，以后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好，所以，妈妈说实话，妈妈不可能让你离开我。”</p>
“妈妈——”一诺搂着朱墨又哭了起来。</p>
朱墨被女儿的情绪感染着，眼泪也止不住地往外流。</p>
“孩子，你听妈妈说，你也看到这张传票了，开庭的日子马上就到了，也就是说，需要把你的想法明确告诉法官。”</p>
“就是要让我到法庭上吗？”</p>
“有两种方法。一个是，你要在法庭上自己直接向法官说出你的选择。还有一种方法是，你可以把你的想法写下来，然后妈妈转交给法庭。”</p>
“那爸爸那天会去吗？”</p>
“正常情况下，他应该去。”</p>
“那就是说我有可能会见到他？”</p>
“是的。”</p>
“妈妈，那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呀？”</p>
“这要由你来选择，孩子。”</p>
这时，朱墨感觉到女儿已经开始接受面临的现实，就接着说：“不管怎么样，有一点孩子你要记住，无论以后你跟谁在一起生活，都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让自己有独立的勇气和能力。因为，所有的孩子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父母独立生活的。”</p>
“妈妈，那你让我考虑考虑。”女儿显然处于两难的境地。</p>
“孩子，不用太顾及爸爸或者妈妈的感受，遵从你的内心就好。因为不管是爸爸还是妈妈，或者是法院的法官，所有的人之所以在这个问题上都这么纠结，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想尽量减轻对你造成的伤害。”</p>
第二天中午，朱墨喊一诺吃饭。</p>
一诺从自己的房间一出来，就递给妈妈一张纸，朱墨接过来一看，上面只有三行字：</p>
证明</p>
我选择跟妈妈朱墨一起生活。</p>
张一诺2011年6月20日</p>
朱墨一看，眼泪夺眶而出。</p>
她伸出双手紧紧拥抱着女儿，女儿也伸出双手回应着妈妈。</p>
朱墨此时的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那里面夹杂的有母女相依为命的苦涩与艰辛，有对女儿的万分感激，还有对未来生活的坚强面对和无限憧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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