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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唯人心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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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驿道之上,绵延数里的清海军右厢全军旌旗招展、衣甲鲜明,刀枪甲胄在阳光照射下,使这支军旅看起来有如一条盘亘的银色巨龙,缓缓而前。

    “这都走了三日了,才过了浈阳,如若这种速度,恐怕到了曲江,城池早已易手,现在应先遣一军为前驱,探明情况。”行军过程实在是枯燥,马上的刘岩心中十分焦虑。

    “司马不可,如今已经入了韶州地界,正是当提高防备之时,不宜分兵,况且数十里外的松光山下险要异常,正是极易遭伏之处,更当小心行事。”与刘岩并辔而行的刘全智立马劝道。

    刘全智久经战场锤炼,颇通兵法,而刘岩则是未经战阵,所以听了劝言也不再坚持,只道了句:“不知道苏宇是否已到了曲江。”

    苏宇并不在刘岩身旁,由于实在想了解曲江的具体情况,刘岩让苏宇跟着番禺水师不等大军,从水路先行一步,去与韶州刺史梁铭取得联系。

    突然,前军发生一阵骚乱,刘岩心中一惊,诧道:“怎么回事,为何无故生乱”未几,为前军的第六军一名斥候拍马赶到,讲是前军遇伏。

    刘岩听了,心中有些慌乱,还没发问,却听斥候又说敌军只放了一阵箭便已退,前军只有十余人受伤,并无人阵亡,而己方亦无所俘获。

    “就这”刘岩不以为意地在心里嘲笑了一句,脸上喜笑颜开,跟刚刚慌乱之相判若两人,又对刘全智说道:“族兄多虑了,看这些伏兵,不过是些土鸡瓦狗,不足为惧。”

    刘全智正欲相劝,却也不好在众人面前拂了主将的面子,损害他的权威,只得把话憋在心中,拧着眉头,颇为苦闷。

    稍作休整,将伤兵移置辎重后军之后,大军再次前行,又行了二十余里,前军又遭了伏击,这次前军军使果断下令出击,不但斩杀数十伏兵,还捉了几个活的。

    几名虔兵俘虏被五花大绑缚送至刘岩面前,跪于地上,刘岩还没开口,几人便接口道饶命,以头叩地,涕泗皆出,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引得周围清海军士卒一阵鄙夷。

    “别哭了,再哭就让你们人头落地”缚人过来的都头直接喝到,听此呵斥,这几人,顿时不敢哭闹,只是不断叩头,以求活命。

    刘岩见他们不似先前哭闹,才问道:“你们若是想要活命,便要将所知之事尽数告我。”

    听闻此话,跪着的几个俘虏更是一面磕头如捣蒜,一面各道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云云。

    “你们从虔州带来多少士卒,多少日粮草,何人为主帅”马上的刘岩身体前倾,脸上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吼道。

    几人听了立马七嘴八舌的回答,声音颇为嘈杂,不过也不是听不清楚,而且几人说的也都吻合:总共万人、主帅为卢光稠,至于粮草皆不知有多少。

    刘岩见他们没有全部回答,将腰间剑半拔出鞘,佯骂道:“不识好歹的东西,还敢隐瞒,我看你们皆是不想活了,那就去领死吧”

    几个俘虏又是一阵叩头,说自己真是不知,而且是被强征入伍,不是卢光稠的嫡系,才会被骗过来送死。

    刘全智则听出一丝破绽:“我听闻卢光稠治理虔州恤穷抚孤,轻徭薄赋,甚得虔人好评,你们言他如此,还说没有扯谎,来人啊,斩了”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我们句句属实,只因为我等都不是虔州生人,而是从淮泗逃难而至,卢贼素来轻贱我们,还请将军明鉴”其中一个俘虏一边被两个军士拖着,一边吼道,余者皆是应和。

    刘全智忖了片刻,向刘岩汇报:“司马,这粮草之事,底层杂兵应当不知,而我听这些人口音,也确实像江淮官音,他们应是没有说谎。”

    刘岩一遍听着一边点头,刘全智所想也合他意,便下马抽出宝剑架到第一个回话的俘虏脖子上,眼神冰冷地盯着他,问:“前面可有埋伏。”活像一个小阎罗。

    那人见刘岩抽出剑时就连声叫饶命,不敢反抗,待到刘岩问出问题,连忙喊到:“大人饶命,卢贼是要跑了,留下我们外乡人送死,大人明鉴啊”俘虏像是真急了,连爹都喊出来了。

    “你个老不要脸的,瞎喊些什么,我要是应了你这声爹,要折多少年寿”刘岩笑骂了一句,而心中也是信了这人的话。

    等到将这些人押下去,刘岩略微得意的跟刘全智讲到:“如何,现在现在我们能否全速去追这穷寇。”

    刘全智虽说还觉得哪里有些不妥,但一时也找不到理由阻止,便只能应和。随即刘岩便下令收拢斥候,全军以最快速度进军。

    一个多时辰后,右厢大军迫近松光山临江最窄之道,刘岩隔着数百步望着前面险要的地形,叹了一句:“我笑那卢光稠无智少谋,若是将伏兵设于此处,必能重创我师。”

    刘全智脸色有些僵硬,他踌躇再三,还是向刘岩建议:“二郎,此地太过凶险,左倚山壁右靠大河,最窄处不过数十步,丝毫没有遮掩,敌军若是居高临下,以弓弩攒射我军,那我军可便都成了活靶子”

    “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刘岩正想着首战告捷,最好能将卢光稠一战成擒,见族兄阻拦,心中不悦,直接就称呼刘全智为“你”。

    “司马,若是贻误战机,末将愿受军法,只请司马能广撒斥候于山间,探查伏兵。”刘全智见刘岩这幅作态,直接单膝下跪请求。

    而刘岩既不想放弃进军的机会,又不好未战先罚大将,一时间,局面僵持了起来。忽然,溱水上游传来些声响,刘岩抬头望去,正是番禺水师的船只。

    刘岩则正好打到圆场,说先看看苏宇带来什么消息,再问问他的意见;刘全智虽然也不太相信苏宇这个未冠的小子,但见刘岩已经退步,也顺势答应了。

    番禺水师见到清海大军,也分出一只游艇往岸边靠,像是有情况要传达,苏宇便是在这游艇上。

    下了船的苏宇直趋中军而来,没等刘岩发问,直接汇报:“曲江稳如泰山,请司马放心,而且据曲江守军所说虔州军已撤营,不知所踪。”

    刘岩听了曲江完好,心中很是开心,笑着问:“正有事要询你,这虔人撤营定是要回师,路上我已轻松击破两股作为弃子的伏兵,他们俘虏所言,亦是要回去;我欲快速通过此道,衔敌之尾;刘都使则让我多多巡查山间是否有伏击,暂缓进军,你以为如何。”

    苏宇不假思索的选择了站刘全智这一边,让刘岩颇为失神在他看来,无论是年轻人的进取之心,还是苏宇与两人的关系,苏宇都会支持他,想到这里的刘岩愈发生气,脸色铁青地问苏宇为何做这般决定。

    “司马明鉴,这山涧之中是绝佳的伏兵之处,本就该细心探查,曲江城外敌人失踪,亦有可能在此设伏,加之司马说其前有两处伏兵被轻易击破,宇更确定此处伏兵之事,前两支伏兵必是骄兵之计”

    苏宇未因刘岩生气而顺从他,反而据理力争,而刘岩虽是再气头上,也没失去理智,觉得苏宇说的也是有道理,陷入沉思;刘全智则是较为意外,没想到苏宇如此老成,心思缜密,内心又高看了他一眼。

    “既然如此,我有一法,或许能试探出敌军虚实,来人,把那几个俘虏给我带上来,再拿一百缗钱来。”沉默了片刻的刘岩突然出声,吩咐道。

    不久十余个军士押着那四个俘虏过来,六个军士则抬了一箱钱过来。

    刘岩径直走到这些俘虏面前,面颊阴沉地宣布:

    “前面有没有伏兵,”制止了要立即回答的几人,刘岩又说,“听我说完,不要急着回答。”

    “我会让你们分开作答,如果全部回答没有,你们平分这一百缗钱。”说着他还指了指一边的箱子。

    “如果有人说有,有人说没有,”刘岩的声音越压越低,再次抽出腰中宝剑,“说有的平分这些钱;说没有的,立诛”随后挥手让军士拉开他们各自回答。

    刘岩这招,考验的不是忠诚,而是人性;或许这些人对卢光稠忠心耿耿,但人心隔肚皮。他们又无法能确定其他三人与自己一样忠诚,如果一人背叛,那就全便宜了背叛的那人,这才是这法子的狠毒之处,毕竟,人性从来经不住考验。

    至于这四人知不知道伏兵计划,刘岩认为:如若一开始就说不知道,那应该是真不知道;若是先说卢光稠要遁走,再说有伏,那必有蹊跷,小心一些也无妨。

    结果,三人承认,一人说没有,刘岩走到坚持不改口的那人面前,阴鸷的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抬手就是一剑,刺入他的左胸对于想谋害自己性命的人,刘岩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一剑下去,可能是未怎么学习过剑术,那人没有死,反而开始剧烈的挣扎。刘岩强忍着不适,双手持剑,又捅了一下,正中其锁骨之下的动脉。

    红色的液体瞬间喷薄而出,溅了刘岩一身,他后退数步喘着粗气,眼睛还死死地盯着那人没多久他便失血过多而死。

    刚朝这残忍的乱世迈出了第一步的刘岩喘息未定,紧紧地抓住剑柄,捏地指节发白,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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