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身在马车外的程安廷，还是靠在车窗上的童芳若，在小孩开口后，目光全都移了过去。
乍然对上两双眼睛，小孩明显被吓了一跳，可不知想到了什么，硬是做出一副我很厉害的样子看向童芳若俩人。
“我，我没，没撒谎，那个人就是坏人！”
小孩起初还有些结巴，但随着往后说就顺畅了不少。
“她抓了好多小孩子，让我们在街上跑，然后谁被撞到了她就上去要银子……”
说着说着，小孩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也不给治，好多被撞了之后都死了，呜呜呜……”
哭声在车厢里散开，童芳若沉了脸色，她没看到小孩说的场景，可就是听她都能听出悲愤。
用小孩子的命来赚钱，那个妇人就是个黑心肠的人。
程安廷说：“你给我们指路，公审衙门那边稍后再去。”
人命重要。
小孩子睁着泪眼：“真的么？”
“真的。”
程安廷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连语气都是温柔的。
可靠近他的童芳若却知晓，程安廷的笑根本就没到眼底，而那温柔的语气在转过身后就成了咬牙。
程安廷动怒了。
意识到这点的童芳若将车帘放下，再看身边的小孩子，眼底多了抹心疼。
“放心，虽然是意外碰上的，但我们一定会给你，还有你说的那些孩子一个公道。”
小孩子张大嘴，隔了许久才重重点头：“嗯。”
程安廷前去和公审衙门的衙役沟通，听说这中间还夹杂了这么一件事，衙役也惊了，立刻喊来四人。
“走，一同过去。”
车轮滚动，在小孩的提醒中不时停下，这期间，童芳若也从小孩口中问出了先前询问的结果。
小孩姓舒，全名叫舒小点，今年八岁，是个女孩子。
“你瞧着可真是一点都不像八岁。”
舒小点嘿嘿笑了几声，一路话说过来，和童芳若熟稔的她明显大方自在了许多。
“就是长得矮了些。”
“是是是，就是长得矮了些。”
舒小点虽然满脸脏污，可那些污秽也挡不住她明亮的眼睛。
童芳若瞧着，莫名想起了之前的陆雅，那时的陆雅满脸的过敏痕迹，整个人也像舒小点似的，脏污的不行。
可就是那样的人，在得到了机会后绽放的格外漂亮。
舒小点虽然才八岁，可童芳若瞧着，莫名有种她会和陆雅一样的感觉。
“哎呀，就是前面，前面就是了。”
舒小点突然扑到窗边连声喊，车夫下意识勒住缰绳，随后程安廷就探进身子。
“带路。”
舒小点爬起来就往外跑。
程安廷的手落空，他看了眼，笑道：“我先过去，你在马车上等我。”
瞥眼左脚，童芳若无奈点头：“快去快回。”
程安廷和衙役们跟着舒小点往巷子里走，没多久就在一扇破败的门外停下。
舒小点小声说：“这里有看守的人。”
程安廷冷声说：“便是有看守，今日也叫他们跑不掉。”
那么丧心病狂的事也做，不管里面什么人，那都是没人性的，便是死了都是活该。
衙役们没有做声，但他们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半个时辰后，童芳若听见了出来的动静，掀起车帘一看，就见程安廷满身煞气地走来，左脸上有道血痕，血的颜色在阳光里格外显眼。
“你受伤了！”
童芳若惊诧，没等程安廷回答，她就挪着出去了。
“让我瞧瞧。”
程安廷本想说没事，可看见童芳若的关切，他默默地收回到嘴边的话，走到童芳若身前让她查看。
一炷香后，童芳若沉着脸将他拉上马车：“先去看郎中。”
这么长时间下来，跟来的衙役也知晓了二人的身份不同，对视一眼，默契的选择了沉默。
总归是有根有底的人，就算这时走了，之后也能寻到，而且这次的事不小，不将这俩人扯进来，他们功劳会更大。
童芳若可不知衙役们的盘算，催促车夫找到医馆，直接将人推进去。
“麻烦帮忙看下他的脸。”
老郎中：“……”
瞅了几眼程安廷，他叹了口气：“这点伤不至于来医馆啊。”
童芳若一怔，以为郎中是没注意，提醒说：“他脸上有伤。”
老郎中说：“我年纪是大，可眼睛不瞎，他脸上那点伤，真不至于来医馆，回去回去，别在这儿耽搁时间。”
被老郎中驱赶出医馆，童芳若盯着程安廷的脸又瞧了片刻：“真的没什么？”
方才那老郎中的话可信么？她满心狐疑。
程安廷轻笑：“郎中也是要赚钱的，真要有什么，他一定会开药的。”
童芳若一想也是，单脚跳着爬上了马车，等程安廷坐下，她说：“去公审衙门。”
舒小点的事，他们怎么也得关心些。
谁知话音刚落，程安廷就换了去处：“回童家。”
没等童芳若开口，他就压低了声音解释：“那些衙役为了功劳是绝对会上心的，你不用担心。”
“我不怀疑他们的上心程度，只是想去看看。”
“还是别去了，我们没去他们会非常上心，可去了就说不准了。”
“怎么？公审衙门的衙役办案子还分人的？”童芳若皱眉，真要如此，那公审衙门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不分人，但功劳能不能落到身上，就会影响上心程度。”
几句话，关键又回到了“上心”两个字上，童芳若盯着程安廷，蓦然冷哼一声。
“回童家。”
车辕上还在纠结的车夫利落的应了声。
童芳若转过身，以行动告诉程安廷，她现在不想和人说话。
程安廷微默，几次想开口，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估计是为了公审衙门的事生气，他还是等等再说话。
童家门前，马车停下。
童芳若扶着车壁单脚跳出去，程安廷跟在她后方，忽而伸臂，将童芳若打横抱起。
“我送你回去。”
短短的五字落下，童家的下人就见到了自家二姑娘，被京城里名声极广的程安廷抱着走过的场景，所过之处皆是寂静。
东院。
床榻边程安廷将人放下，低声说：“今日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童芳若往后一倒，继续沉默。
程安廷心中暗叹了口气，说道：“先前抓人，我在那个院子里瞧见了皇宫里的东西。”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