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望过去,姬煜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俯身下来:“来,我扶你起来,喝口水压压惊。”
安言失神的双眼渐渐清晰,眸瞳里有了他的倒影。
对上了那双依旧散发着难得柔情的黑眸,她整个人一颤,立刻别开了头,看向黑漆漆的窗外。
可那只端了水杯的手特别执拗,又伸到了她的面前,“先喝口水,然后我们谈谈,好吗”
“没什么好谈的。”
声音,沙哑。
好的平静的,可一出口,她还是哽咽了。
心里如同被战火狠狠蹂躏过的废墟,没有一处完好,她觉得无法思考,无法呼吸,甚至于,无法再多看他一眼
只要再看他一眼,那种恨意又会夹杂着很多她根本无法抗拒的心痛绵绵而来,将她撕碎
“孩们也感受到了你的情绪变化,你也不想让他们担心,对不对”
思忖了半刻,姬煜风还是拿出了自己的两个法宝,轻声劝她。
但这次,姬煜风失望了。
安言一动未动,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所的话。
姬煜风等了片刻,直接伸手,从后面将她牢牢地抱住
感觉到了她的挣扎,他的手臂也越收越紧,不让她的情绪再度失控,“别怕,是我,我还是我,我一点都没有变,也不会再伤害你了”
最后一句话,他得铿锵有力,这是保证,更是一生的承诺
“你还是你”安言根本听不进去,“没错,你还是六年前那个强取豪夺的恶魔比如现在,也不肯放开我”
“我不放,绣绣也不会放,子人更不会放你觉得他们若是知道你就是他们的亲生妈妈,该有多欢喜”他沉沉地开口,不容她再抗拒
这一天一夜被她拒之门外,他过得万分煎熬
子人,云绣
安言眼圈一酸,再度地红了
低头,看到了他还横在自己胸前的手臂,她忽然碰了碰他。
姬煜风终于得到了这一点点的回应,还来不及欣喜,安言猛然地抬起他的手臂,张口,狠狠一口咬了过去
尖锐的痛楚刺破皮肉,立刻有血腥味弥漫出来
她用尽了全力在狠狠地撕咬他
她恨他六年前的强取豪夺
恨那些把她关在那栋别墅里,只把她当成一个移动宫、生育机器的所有人
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了下来,滴在纯白的床单上,染红了一片
可是她依旧没有松口
这是她的恨,也是他的活该
咬了很久很久,直到用尽了全力,安言才松开了他
手臂上,两排整整齐齐的深深血洞,还在汩汩地冒着鲜血
姬煜风却看都没看自己的伤口,一动不动,仿佛咬的手不是他的,而是别人的。
根本就感觉不到皮肉上的痛了。
因为她接下来的话,像一把利刃,狠狠地插进了他的心脏
“以后不许告诉孩们,我就是他们的妈妈”
她受不了两个孩失望的眼光,梦里的情形,她一刻也不想经历
没有一丝感情的话语,让姬煜风浑身一僵。
她这是还要打算离开不打算再和他们有任何牵扯的意思吗
“为什么”
他艰涩地问。
哪怕以前年少的时候在没仇人追杀,身中数弹,躲在肮脏不堪的臭水沟那一刻,他也觉得没有现在这般艰难
安言别过脸,不想回答,只是眼圈不争气地红了。
两个孩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如果可以她怎么可能不想认
每次看到他们可爱的脸,听着他们那些童言稚语,看到他们被别人嘲笑欺负,她都无比想要告诉他们,自己就是他们的妈妈
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得不到她的回答,姬煜风反手扣住了她的肩膀,强迫她面对自己,语气笃定:“你是他们的母亲,一辈都是不管你承不承认”
安言抬着头,煞白的脸上都是惨然的笑:“那你要怎么告诉他们告诉他们,他们的出生就是我的灾难吗你要让他们怎么面对”
他们是大人,这些痛苦本来就由他们来承担。
“承认你是他们的母亲,就那么难他们是你的耻辱,你的灾难你就是这么看两个孩的”
安言笑中带泪:“你有什么资格生气这些本来就是你和厉家的人造成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别的父母都是因为爱才结合,才生下他们的孩,而我的孩们,只是你们厉家用来彼此制衡的工具”
工具
这两个字如同弹,瞬间打入他的心脏,让心痛得几乎要皲裂
可他,却无法反驳
最开始他的确是这么看待两个孩的。
那时候的他,刚从回来,几乎没有任何背景和支持,要夺回父母在厉家被夺走的一切,替父母报仇,难上加难。
唯一的选择,是让老太太放心,为自己多争取几年的时光。
可当那两个家伙被抱到自己怀里那一刻,他坚硬了二十多年的心,竟然变得不可思议地柔软
他们对于他来,远远不止是工具那么简单了
但,这改变不了他的初衷。
姬煜风的黑眸一寸寸地暗淡下去,捏着她肩膀的大掌,有些。
带着目的去刻意得到的东西,终究会失去。
若是以后孩们知道,他们只是自己最初的“工具”,他们会有怎样的失望
他不敢去深想
手,从她的肩头滑脱而去。
他起身,走向门口。
步伐,沉重似铅。
不到十米的距离,竟是走了足足有五分钟
直到他已经快到门外,安言才听到他沙哑的声音传来
“你得对,孩们我不会让他们知道。至于你,要留在这里,要走都可以。你先休息。明天,等你冷静下来,若是想带走两个宝贝,我们再谈”
每一个字,都像是裹了最沉重的决心,最艰涩的忍耐,最痛苦的选择
字字,灼心。
要放开她,谈何容易
剜心之痛,也难以形容他现在感觉的万分之一
门,被关上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