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唐斯涵。
宋绯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依旧温吞吞的：“两家以前有往来，后来唐家不在国内发展，就淡了。”
“听说你和他……”
宋绯点头：“我和他曾经订婚，不过只是双方父母的意思，不然也不会最后同意我嫁给时暮。”
钟衍麟审视着她，而她任他审视，坦坦荡荡。好在心里那根弦并没有绷很久，不过一会，钟时暮在边上淡淡开口：“爷爷，问完了吗？”
“你着急什么。”钟衍麟瞥了他一眼，再回看宋绯时，眼神倒缓和了些许，“绯绯，有句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曾与唐越年有过一面之缘，他是个狠手，现在，龙牙湾交由唐斯涵手上，以你的了解，他会做到什么程度？”
“我不了解他。”
“真的？”
宋绯有些无语。钟衍麟明摆着不信她，还假惺惺地表示需要原因。
难道她能把唐斯涵诋毁一顿？
讲道理，宋绯现在对唐斯涵的观感也不好，但观感不好，又不代表着她要满嘴谎言地抨击她根本不了解的方面。
如果她真这么做了，那才是与唐斯涵一样的坏。
于是，宋绯只好选择沉默。
“不说？那……”
“爷爷。”钟时暮直接站起来，伸手递给宋绯，“我们走。”
走？宋绯愣了愣，倒不是因为不想走，而是想到钟家大家长的话还未说完，就这么走了，难道钟时暮就不考虑一下影响？
她下意识看向钟衍麟，钟时暮顺着她的视线，也投过去一瞥。
“您问她唐斯涵，还不如问我。”他淡淡道，“从头到尾，与他争的人都是我，您还要问个与龙牙湾毫无关联的人，不觉得是做无用功吗？”
钟衍麟：“我是不想让家宅不宁。”
“什么叫不宁？”钟时暮讥诮地勾起嘴角，“就二叔那指哪打哪的样子，您真不担心他会被有心人利用？我为他收拾了多少烂摊子，您不去教训他，反而怪我不对？”
钟衍麟脸色很难看，动了动唇，却没说话。
见状，钟时暮笑了笑，拉起宋绯：“看来不用我多说，您心里清楚。”
然后便把人带出了门。
等踩下最后一级台阶，宋绯才后知后觉，瞧了眼握紧自己胳膊的手，忍了忍没有甩开，但又用很小的声音问：“这就走了？”
钟时暮反问：“想留？”
倒也不是。
她摇头，等走到门外，才又看着他道：“我自己回去就好。”
就听对方道：“今天回文苑。”
宋绯本能拒绝：“不要。”
可钟时暮却说：“我不是给你选择。”他说着，手下一使劲，把宋绯带到自己身边。
浅淡的茶香在鼻端萦绕，宋绯先是一愣，想要挣脱，耳边又传来淡淡一句：“你想让他们知道你怀孕这件事？”
宋绯停下了。
虽然对她自己而言，说与不说只在一念之间，但既然一开始钟时暮特意派了司机过来，就说明现阶段并不是个袒露的好时机。
宋绯一时有些不确定，但紧接着，耳边又悠悠传来声音：“任雨澜恐怕今天也不会回去，如果你真不想回文苑，那我只好和你一起去她家里。”
她倏然看过去，表情太过惊讶外露，令对面挑起眉毛：“所以，选一个？”
宋绯知道，钟时暮给出的依旧不是选择题，无论她说什么，最后总会与他呆在一起。
不过上车后，宋绯还是试着给任雨澜发消息打电话，但均无回音，她终于消停了，放下手机，无意识地揉起腿。
钟时暮的目光扫过，没出声，等车进了文苑停稳后，下去后朝宋绯伸出手。宋绯没有理会，扒着车门下来，不料突然被拽，然后不等反应过来，身子直接腾空，被钟时暮打横抱起。
她有些怒：“喂，放我下来！”
可钟时暮不回答，大步流星地把人抱进屋，在沙发上放下后，自己又蹲下来，不由分说地拉住宋绯小腿。
宋绯吓了一跳，刚要开口，小腿上却传来几下轻重得当的揉捏，有效缓解了她忍了一路的酸麻。
“你……”她顿了顿，想到自己刚才的暴躁，两颊隐隐发烫，“好了，不用捏了。”
“听说怀孕后，腿很容易水肿。”钟时暮却低着头道，“不舒服就说出来，这次是我看见了，下次万一其他人发现不了呢？”
“我心里有数……再说，今天是个例外，如果不去老宅，我也不会出门。”
钟时暮的动作一顿，抬起眼。宋绯静静看着他，倏然之间，似曾相识的场景出现在眼前。那是一间昏暗的卧室，她坐在床边，钟时暮以同样的姿势结束按压后，手慢慢挪开，露出了脚踝处一圈触目惊心的红痕。
那是被锁住的痕迹。
“……绯绯？绯绯？”
耳边声音将宋绯的思绪拉回，可她却像刚被人从水中捞起一样，大口大口喘着气，但心依旧沉沉坠着，连一丝一毫的新鲜呼吸都无法企及。
那是发生在什么时候？
而她，为什么会被钟时暮那样对待？
宋绯眼中流露出恐惧，被钟时暮捕捉到，他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有这样的反应，微微疑惑，但更多的是担忧：“哪里不舒服吗？”
说话时，手在宋绯的小腿肚子上捏了捏，可宋绯受惊地直接蹬开，然后不等人再问，便匆匆跑进卧室。
哐当一声，房门阻挡了两人，也开始隔绝即将渐行渐远的心。
宋绯过了好久才缓回神。
她并没有再回忆起任何细枝末节，但那圈被磨砺出的痕迹却让她再也无法平静。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脚踝，光洁如新，没有一丝损伤。
可现在没有，就能代表以前的伤痛不存在吗？
宋绯捂住胸口，感觉到了无力与哀愁，而肚子的生命似乎也与她感同身受一般，渐渐生出些许坠然而下的感觉。
开始……不舒服了。
她把手放在腹部，深深吸气，每呼吸一次，脑子里的各色念头就像被搅拌机一阵搅动，再也分不清谁是谁非。
身体仿佛正在脱力，宋绯撑不住，扶着枕头歪倒在一边。目光顺着轨迹扫过屋内，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竟不自知地进了主卧。
习惯一旦养成，再想割舍，便像拿刀割肉一样，把粘黏的血肉生生剖开。
宋绯不确定是自己脑补太过，还是原本的不舒服加重所致，休息了好一会，腹中突然疼痛加剧。
她咬着牙，还想硬撑着躺床上休息，可胳膊不受控地朝床头柜一挥，瞬间打翻了台灯。哐当一声巨响，台灯砸在地面上，她愣了愣，下意识地看过去，却在接收到那一摊狼藉时突然被，绞痛难忍。
“……痛！”宋绯低呼。
她眼前有些发黑，眼皮也正沉沉地想要阖上，可与此同时，门被大力推开，然后一只手探上她前额，温热冲淡冷汗的冰凉：“绯绯，别闭眼，医生马上过来。”
声音还是沉稳的，可宋绯却迷迷糊糊地想，她似乎听见了钟时暮的惊慌。
不过，真不是错觉吗？